李安醒来的时候,李杨和李栋都都还未醒,李安平日里练过武功,稍微有点底子,想要运内力,一动之下才发现浑身上下竟是软绵绵的,毫无力气。
他一愣,眯起眼睛,眼前渐渐清晰起来。李安四处打量,见这是一件并不大的屋子,屋中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香味,像是女子身上的脂粉味道,却又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屋里的装饰既廉价又有些花哨,此刻他便是坐在一方床上,床上挂着桃粉色的烟帐,像是女子的闺房,又不像是女子的闺房。
饶是李安平日再如何机灵,也想不出这是什么地方。再看一边李杨和李栋躺在床上毫无知觉的模样,心中一紧,便知必然是着了道。
对方既然敢将他们从天牢中劫持出来,便知是有恃无恐,只是这般作为,此处又不知到底是何地,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正想着,只听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人款款走进来。
便从外头缓缓走来的脚步声,海棠色的裙角颜色热烈,顺着那娇艳的裙裾往上看去,窈窕的身子,妩媚的脸,笑容温婉,眸光却是如刀般冷冽。
“蒋大小姐,果然是你。”李安冷笑一声。
早已有了这种直觉,待看见蒋阮的一瞬间,他也说不清楚心中到底是什么感觉,是愤怒不甘,还是咬牙切齿,或者是技不如人,甘拜下风的平淡?
蒋阮微微一笑:“二少爷果真不同常人,大少爷和宰相大人还未醒,二少爷却已经清醒了过来。”她顿了顿:“可现在就清醒过来,未必是什么好事。”
“你想做什么。”李安问。
蒋阮道:“二少爷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李安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只听蒋阮轻轻柔柔的解释道:“这是小倌馆,又不是普通的小倌馆,这里的小倌专为那些低等的出卖苦力的奴役享用。”
李安本不屑的脸色待听到蒋阮这句话时,猛地一变,身子忍不住僵硬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半晌,他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宰相大人一生呼风唤雨,更是视人命如蝼蚁,死在他手上的贱民不计其数。大少爷与二少爷也是一样,若是有一日不得不在你们所谓的贱民身下挣扎哭喊,那滋味不知道会不会更妙一些?”
李安死死盯着她,目光不似一开始般冷静,他想大声怒骂,可是药性让他身子绵软无力,也让他无法加大嗓门。他道:“贱人!”
这般手段,也亏她一个闺阁女子能想得出来!他可以不怕死,也不怕受其他的折磨,可是要让他在贱民身下做那些龌龊的事情,李安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浑身发寒,他想吐!
蒋阮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微笑道:“原来李二少爷也会怕,我原以为这世上之事没有什么能难倒二少爷,怎么就屡屡败与我手呢?”
她这话说的诛心,偏还不就此打住,继续笑道:“我想二少爷一生事事都想要独占鳌头,可这次宰相府就此倾塌,二少爷这辈子是没机会再尝到第一的滋味了。所以阮娘有心帮二少爷一把。”她笑的舒畅至极:“我看你们父子三人长得也算美貌,今日起父子三人一起接客,不知道二少爷能不能做那个第一。”
李安双眼似要充血,他一生面对对手无数,也可以毫不费力的将他们打倒。可是从没遇到如蒋阮这样的人,她的一举一动都像是早就算计好的恐怖,甚至在最后,还清晰的明白他真正的软肋是什么,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的活着,并且,这种日子是没有尽头的。
他心中惊慌至极,极力想要寻求一个可以逃出去的方法。可是待看到少女略带讽意的眼神时,心中便生出了一种绝望。
不可能逃出去的,面前的少女不是人,她是魔鬼,她是从地狱深处生长出来的一朵罂粟,看着美貌动人,可一旦接近,便会用带血的枝蔓将人狠狠缠住,一齐拖入地狱沉沦。
她不是不出手,只是一出手就是让人满盘皆输。
李安缓缓抬起头与她对视,道:“你为什么要对付宰相府?”
蒋阮静静的看着他,静静的看着。那双上扬的媚眼中温婉妩媚的笑容中突而统统不见,第一次毫不掩饰的显出了对他的恨意。犹如平静的大海中翻起惊天骇浪,只有一片汹涌的黑色,然而那黑色的情绪中又含着带血的仇恨,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被那样一双眼睛盯着,李安竟觉得脊背狠狠地发凉,他突然觉得,和面前的少女作对,是他此生做的决定中,最愚蠢的一个。
蒋阮端正的站在屋中,少女美貌的容颜冰冷绝色,含着一种令人心惊的惧意。她双手拢在袖中,平平的交叠与胸前,端庄娴雅的姿势,却似索命一般。
她轻轻叹息一声,道:“大概是因为上一世,宰相府欠了我天大的命债吧。”
李安一愣,蒋阮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可他又有一种荒谬的感觉,好似蒋阮说的都是真的一般。他一动不动的盯着蒋阮,突然惨然一笑:“愿赌服输,我输了。”
“错了。”蒋阮看着他,笑容依旧温婉甜美:“我从未与李二少爷比过什么。我只想要毁了宰相府,而二少爷,你没有守住它。”
她淡淡道:“宰相府上下一百零三口,昨日已于午门全部斩首,陛下震怒,株连九族。”
一百零三口对一百零三口,上一世的债,刚刚好。
第九十六章 宣离的算计
光线昏暗的小屋,平白亮了几盏灯笼,艳粉色的灯笼是用劣质的布匹做成,屋中熏香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香味。烟香袅袅,那味道越是被吸进去一分,就越是令人心中生出一股沉闷的燥热,仿佛用什么在胸前挠抓一般。
门“砰”的一声被踢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三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这三人皮肤黝黑,衣裳脏污,一看便是出卖苦力的奴人。方一进来,三人目光就直直落在屋中三人身上。
床上歪着的两名年轻人,肤色白皙,昏暗的灯光下显得眉目俊秀,身材虽纤细瞧着却是细皮嫩肉。为首的男人眼前一亮,赞道:“刘三娘说今日来了几个好货色,这话倒是不假。”说完大踏步的走过去,先是在李杨脸上摸了一把,再低头看向另一边的人,皱眉道:“这人是怎么回事?刘三娘是戏耍我们兄弟不成?”
李栋面色惨白,心中既愤怒又惶恐,他一生狎玩男童无数,自然明白这是什么地方。可是谁能想到今日他也会在这种地方任人鱼肉,简直不可置信!
虽然心中愤怒,身子却软软的无法动弹,嗓子说的话也是有气无力。另一个中年人一笑,面上带了几分淫邪:“管他呢,关上灯不都一样,虽然老了些,好在条子嫩。咱们哥儿三个今夜就好好爽快爽快,刘三娘要了咱们一两银子,今儿个可出了大价钱,可得好好玩玩儿。”
李杨恐惧的看着这三人,为首的汉子眯眼瞧了瞧他,一只手就伸进了他的衣裳里面,这房中本就点了催情香,那男子又是干柴烈火,此刻近距离瞧着,李杨容颜俊秀中带了三分恐惧,登时就起了那心思。二话不说就扯起李杨衣裳来。
李栋痛苦的闭上眼睛。纵使李杨平日里眠花宿柳,可到底是他亲生儿子,此刻就要在他眼皮子底下被这些低等的贱民侮辱。
另两人早已跃跃欲试,走到李安身边。李安身子无法动弹,便恶狠狠地看着这两人,他目光阴毒,倒令那两人怔了一怔,待反应过来后不禁恼羞成怒。一人“啪”的一巴掌扇到李安脸上,李安被打的一个趔趄,另一人迫不及待的撕开他的衣裳裤子,愣了愣,突然哈哈大笑道:“竟是个天阉之身!”说着便抚了上去:“既是天阉之身,便是身来就该是在下面的,不如让咱们哥几个教你,让你也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安白皙的脸上映出一个巴掌印,狠狠盯着人的神情反而更令人激起心中的肆虐感。他的脸上开始渐渐泛红,刘三娘给他们三人用了这里最猛地药,必须不停地与人欢好,否则身子难以承受。譬如此刻他虽然对别人怒目而视,身子却已经开始不听使唤了。那二人对视一眼,不再多说,一拥而上扑了上去,屋中顿时响起压抑的闷哼声和耐人寻味的叫喊声。
不知过了多久,李安和李杨已经被面目全非,此三人来势汹汹又身强体健,几乎将他们折磨的不成人形。两人横躺在地上,身上布满了污迹。那三人对视一眼,瞧着床上瑟瑟发抖的李栋,一挥手,灯灭,三人又拥了上去。
屋外,蒋阮静静的站在门前,听着那些痛苦的声音,神情淡漠无比。
脑中浮起的,却是上一世最后,少年稚嫩惊恐的双眼,和李栋大笑的丑陋嘴脸。亲眼见着视同亲生儿子的沛儿被狎玩至死,而她口不能言,身不能动,除了眼睁睁看着毫无办法。以血泪为誓,这一世,也教李栋尝尝这样的滋味!
她以为过了这么久,到这一刻时,心中只会有畅快,她以为爱和恨都已经掩饰的很好,不会轻易冲出心底。直到现在,听着李栋父子三人的惨叫,她才明白,仇恨一直潜伏在心底,并且,远远不够!
远远不够的,宰相府倒了,下一个轮到谁?
身后不远出,萧韶看着她的背影。听到她要将李栋三人送进小倌馆中时,他心中也闪过微诧。此刻见她神色冰冷,眼中墨色深沉,不知想到什么,似乎在酝酿一场风暴般的情绪。虽极力掩饰,然而手握成拳,到底是激愤了。
只有仇恨才会令人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