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应下,“是,夫人,奴婢觉得,这位覃夫人还真是命好,嫁了个好夫婿,可真是令人羡慕。听说覃县令连通房都没有,专宠那夫人一个呢!”丫鬟本来就是怀春的年纪,最爱打听这些事情,听外头采办的厨娘说了,便记在了心里。
周夫人淡淡笑了笑,“命好,也要会做人才行。”
方才那么多夫人进来,却只有覃县令的妻子一人,浑身上下都没有艳色,素雅得都有些像孝服。她心里知道,这位覃夫人是怕她瞧见了心里不舒服。
不管是谁告诉了她,或是她从哪打听到夭折的事情,就凭这她这份心思,周夫人也愿意记下这份好意,然后报之以李照顾她一次。不是谁,都能这般替旁人着想的。就连她自己,不也要硬着头皮装扮得雍容华贵,生怕丢了知府夫人的面子。
年轻貌美,又心细如发,这般贴心的心思,又有哪个男子会抛下这样的妻子,去宠那些阿猫阿狗似的妾呢?
第92章 ...
周夫人离开没多久, 周少夫人就得了婆母的吩咐过来了。这位周少夫人闺名唤郑双,家世颇为不错,祖父是京中的二品大官, 人也生得貌美, 做事也十分妥当, 因此很得府中上上下下的喜爱。
周少夫人见谁都是面露三分笑,十分和善的样子,“前些日子庄子里送了些菊花过来。那些才子都说菊花性高洁,最是像谦谦君子。咱们也去赏赏这些菊花可好?”
好些夫人也枯坐了许久了,倒不是说周夫人没招待好她们, 只是这位周少夫人明显更活络些, 晓得寒暄也寒暄过了, 再枯坐下去, 倒不如去院子里头逛一逛。因此,周少夫人言罢,立刻有个县令夫人应和道,“这可是极好的。我家那位平日里总对着菊花吟诗作对, 咱们这也算是附庸风雅一回了。”
众人皆被逗乐了, 然后便移步到了后花园。知府的后花园,比起穷县令来说, 那肯定是有看头多了, 奇花异草,亭台楼阁,山泉假山, 好不风雅。
周少夫人将众人请到后花园,也不是全然没有准备的,庭院里错落摆着些石桌石椅,上头皆是从乾州最知名的铺子里买的糕点果脯,还有些新鲜的水果。来来往往端茶送水的小丫鬟们也是个个鲜活机灵,行走伺候间毫无差错,从中可窥见周府的规矩之大。
秋日是菊花盛开的最好时节,一簇簇菊绽放在嫩绿的枝头,吸引了不少夫人驻足欣赏。蓁蓁也跟着赏了片刻,她就回了石桌边正要坐下,旁边伺候的丫鬟赶忙取了个软垫子过来,服侍着她坐下。
蓁蓁朝她略点点头,刚坐下,旁边便来了个人,正是方才已经盯了她许久的吴玉娘。吴玉娘生得貌美,身段也窈窕妖娆,又有不少人知道她的身份,因此好些夫人都不大乐意搭理她。正房和妾室从来都是天生的彼此反感,尤其是吴玉娘压了家中主母一头的宠妾,众人更是抱着一种不屑、仇视又忌惮的态度。
但蓁蓁并不知她的身份,只当她也是赏花赏累了才坐下了,便朝她点点头示意,然后端了桌上的八宝茶抿了一口。
吴玉娘忽然妖妖娆娆开口,单手托腮,媚眼轻轻扫过,“妹妹喜欢这八宝茶?倒也是,这茶酸酸甜甜的,最是合女儿家的口感。”
这一句妹妹喊的,又亲昵又自然,好像两人多熟一般。再者,未出阁的女子间喊姐姐妹妹倒没什么,但嫁人了的女子互相喊姐姐妹妹,就有些奇怪了,毕竟,后进门的都要尊称先进门的一声“姐姐”。
蓁蓁本来同她没什么交集,现在被这一句“妹妹”膈应到了,便疏离点点头,没作声。
吴玉娘却是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还不远不近套近乎,又是妹妹的发饰真别致,又是妹妹的襦裙做工精致得很,要不就是你们盂县有什么特产啊,嘴片刻也没停过。
蓁蓁听得有些头疼,吴玉娘说话声娇娇软软的,但架不住她越凑越近,整个人都差点和她靠在一起了。也不知这吴玉娘是什么毛病,浑身上下好似没有骨头似的,搭在桌上的手也缓缓盖在蓁蓁的手背上,凉凉的、软软的,明明是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却像极了毒蛇的触感。
蓁蓁心里瘆得慌,下意识便把吴玉娘的手甩开了。她一愣,被自己下意识的举动惊讶到了,再看吴玉娘,也是呆了一瞬,表情中划过一丝慌乱,率先问道,“妹妹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姐姐不是故意冒犯你的,你别介怀。”
蓁蓁正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旁边就传来了一声充满嘲讽意味的嗤笑声,转头看过去,正是方才厅中的一位夫人,刚刚听她说夫家姓王,因此大家唤她一句王夫人。
王夫人缓缓走过来,手中捏着块帕子,随意在鼻子前挥了挥,“这是什么不讲规矩的世道?贱妾也能和正房太太平起平坐了,还厚颜无耻自称姐姐,也不琢磨琢磨,自己担不担得起那一句姐姐。”
吴玉娘到底是年轻气盛,都被嘲讽到这个份上了,哪里肯咽下这口气,当即执着帕子抹着眼泪,故作委屈道,“妾自知身份卑微,不敢与诸位夫人争什么高下,妾同各位夫人相比,就如萤光比之皓月,是万万不可与之争辉的。但妾出身寒微,被阿爹做主嫁给老爷为妾,这也并非玉娘真心所愿的。若是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哪个正经人家的姑娘又愿意为妾呢?”
她哭哭啼啼,顿时就吸引了不少的目光,毕竟大伙儿都在兴致正浓观赏菊花,突然来了个女子哭啼诉苦的声音,谁都会好奇看一眼。她这一番话,虽然姿态摆的低,却也是博得了好些夫人的同情。毕竟吴玉娘是妾没错,但到底是别人府上的妾,没威胁到自己的身份,又何苦去做坏人,还显得刻薄不贤惠。
王夫人被吴玉娘阴了一把,恨得直咬牙,正好又瞧见蓁蓁坐在一旁,找到了同盟一般,朝蓁蓁道,“覃夫人,方才这个吴姨娘可是口口声声喊你妹妹的。你来评评理,我方才可有半句话说错了!”
蓁蓁正不大舒服着,忽然被王夫人喊起来评理,还没开口,就被吴玉娘抢先道,“王夫人看不惯我们这些做妾的,觉得我们身份低微,贱如蝼蚁。那王夫人可曾想过,我家主母不在老爷身边,样样皆是我在伺候,即便没有功劳,也有几分苦劳啊!我们做妾的也是人,被买进府里也非我们所愿,大家都是女子,最该知道这个理才是啊。方才我一时心急,喊了几句妹妹,的确是失了规矩,但并无恶意。覃夫人尚未呵斥我,王夫人却急攘攘冲了出来,可见对我们这些做妾的,的确打心底不喜。”
吴玉娘含泪说完这一番话,就见周围人的神色都有些变了,带上了点同情和怜悯,被那一句大家都是女人给打动了。说到底,男人三妻四妾,受苦的却是女子。
王夫人性子很冲,但无奈嘴拙,说不过吴玉娘这个惯能颠倒黑白的,气得脸色发红。
蓁蓁本来并不打算参与到两人的骂战中,却见吴玉娘唇边微微一抹胜券在握的笑意,心里陡然有些不舒服了,做妾非她所愿这她信,但吴玉娘这避重就轻的本事却是不容小觑的。明明王夫人说的是她不知规矩,她却牵扯起自己做了多少牺牲。说起牺牲,说起可怜,吴玉娘的主母岂不是牺牲得更多,甚至连主母的体面都没了,上敬公婆,下慈幼子,却被个妾压在头上。
再者,她也并不愿意被吴玉娘当做筏子来对付王夫人,比起说话直的王夫人,颠倒黑白的吴玉娘显然更令人反感。
蓁蓁忽然开口,“吴姨娘,王姐姐方才也是一时嘴快,就如你方才所说,你那句妹妹是一时心急才说出口的。人总有疏忽的时候,我未怪罪你,你也别怪王姐姐了。说到底,咱们都是做女子的,做妾难,难不成做主母就不难了吗?王姐姐也快别生气了,坐下喝杯茶吧。”
她寥寥数句话,一下子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一个是王姐姐,一个是吴姨娘,身份高下立见。最为致命的就是那一句“做妾难,做主母难道不难吗”,霎时间便勾起了在场的诸位夫人的感同身受。
说真的,做妾难,做主母也难,谁更难,是说不出个答案来的。如果主母肆意妄为,虐打妾室,虐待庶子庶女,把原本该发泄在男子身上的仇恨,尽数发泄于弱女子和无辜稚子身上,那自然是做妾的活得艰难。但若是像吴玉娘这种,分明已经骑到了主母头上,就连这种官夫人的宴会,也能凭着宠爱代替正房参加,再说自己命苦,就有些歪曲事实了。
在场的正房夫人居多,而且大部分虽然反感妾室,但从未用过那些非打即骂的手段,甚至对待庶子庶女也算得上尽职尽责,对内料理家务,对外交际,自然也是吃了不少苦的。对于吴玉娘这种不好好待着,还四处蹦跶的妾室一下子没了好感,纷纷散开去,不再看吴玉娘的表演。
吴玉娘被啪啪打脸,王夫人高兴坏了,顿时就把蓁蓁当做同一战线的战友了,在她身旁坐下。吴玉娘被打脸,自然不肯自讨没趣,缓缓起身,正要走,不知脚下被什么绊到了,身子一软,手搭在石桌上,差点将蓁蓁的茶杯推翻。好在她还算反应快,愣是双手一撑,袖面拂过茶杯,然后不等丫鬟来扶,就径直起身走了。
王夫人忍不住对着她的背影嗤了一句,“这么娇贵,连起个身也能跌一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呢?!”
对于心直口快的王夫人,蓁蓁无言以对,这王夫人还真不大像官夫人,倒像是个爱憎分明的普通妇人,她嘴里有些涩,便又要端起茶水抿一口,润润嗓子。
她刚端起茶杯,就被王夫人给拦住了,只见王夫人嫌弃至极,将那杯子放回了桌面,皱着鼻子道,“刚刚那个姨娘满身脂粉,脸涂得都快成女鬼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掉进茶汤里,怪恶心的,还是让丫鬟换一杯吧。”
蓁蓁原本不觉得有什么,被王夫人这么一说,又想起方才吴姨娘身上不知名的香气,顿时有些反胃了,干脆不去碰那杯茶了。
丫鬟忙顺势将那杯茶撤了下去,然后换了被新茶上来。
蓁蓁此时还不知道,她阴差阳错逃过了一劫,还等着赶快把午宴熬过去,然后便回家好好休息一番。比起和外人客套寒暄,她更愿意窝在自己的小家里,既舒服又自在。
好不容易熬到午宴的时候,王夫人大概是觉得和蓁蓁投缘,又特意和她坐在一起。桌上饭菜倒是很精致,但蓁蓁从上午起就有些不大舒服,此时也没什么胃口,也只夹了些素菜,那些荤腥是丁点不肯去碰的。
倒是她身旁的王夫人,体态丰满,用膳时也是无肉不欢的模样,满桌的夫人,就属王夫人吃得最实在。她这样傻大姐似的表现,有些夫人瞧见了还嫌弃她没仪态,蓁蓁却觉得她颇为爽朗,相处起来也舒服。
蓁蓁用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不远处的吴玉娘瞧见了,忙端着酒杯盈盈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屈膝,“覃夫人,王夫人,妾是来同两位夫人道歉的。玉娘方才冒犯了两位夫人,心中惴惴不安,还请两位夫人万万别怪罪妾。玉娘在这里同两位夫人赔罪了,妾先自罚三杯。”
说罢,三杯酒下肚,腮上晕红,好一副美人微酣的画面。若是场上有男子,恐怕登时被这吴玉娘迷得三迷五道了。
吴玉娘饮罢酒,就一双剪水秋瞳盈盈望着蓁蓁和王夫人,等着她们饮下那一杯她亲自斟的酒,满含期待的模样,竟然有几分动人。
第93章 ...
桌上众人都被吴玉娘这突然的举动弄得有些懵, 头一个反应过来的,竟然是傻大姐似的王夫人。王夫人脾气冲得很,尤其是对着她瞧不上的人, 更是正眼都不瞧一眼, 高傲瞟了一眼, “行了,你赔罪也赔过了,还不快回自己的座位去?”
吴玉娘嘴角一抽,心道:这王大娘是真傻还是装傻?她都自降身价到这种程度了,连丁点面子也不肯给。
同桌而坐的周少夫人发觉这边的动静, 忙过来说和, “别伤了和气, 别伤了和气。”她是替自己婆母来待客的, 说到底,现在家中掌着主事权的,可还是她的婆母——周夫人。这宴席上真要闹得不开心了,最丢面子的, 可就是她了。她原本还打算着靠着这一次机会好好展示展示自己的交际手段的, 日后婆母也好放心把掌家权交由她。
周少夫人左右为难,按说一方是正经的县令夫人, 一方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姨娘, 孰高孰低、孰轻孰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但偏偏王夫人是个硬茬子,那吴姨娘又是个软钉子, 两人明争暗斗,吴姨娘还隐隐占了上风。
毕竟,从明面上来看,不管先前闹了什么不愉快的,既然吴姨娘都来请罪了,那王夫人面上总要放宽容些。她一嘴给顶了回去,表面上是吴玉娘下不了台,但不知道多少人心里觉得王夫人心眼太小呢。
周少夫人见吴玉娘仍然盈盈立在那儿,浑身柔弱无骨般,腮边两颗透明的泪珠子,倒显得可怜至极的模样。周少夫人见气氛越来越尴尬,王夫人又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摆明了不肯搭理吴姨娘,只能将求救的目光看向另一个当事人。
蓁蓁并不想卷入这种是非之中,但周少夫人求救的目光又实在是躲不开,好歹也是知府的儿媳妇,这般不给面子,她也怕影响到丈夫的前程。虽说覃九寒总是让她不必顾忌那么多,但做妻子的,又不是仇人,怎么可能完全由着性子来。
蓁蓁轻笑了一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端起酒杯,朝吴姨娘温温柔柔笑了一下,“姨娘不必如此,一时的口舌之争总是有的。更何况,诚如你所言,你乃无心之失,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日后小心些也就罢了。这酒,我替王姐姐饮了就是。”
周少夫人闻言止不住点头,心道:这覃夫人虽年纪轻轻的,但说话做事都自有章法。一个姨娘罢了,她也不是非要逼着正经的县令夫人向她低头,但总不好显得太仗势欺人了些。王夫人的脾气实在冲了些,同她比起来,这覃夫人可就灵慧多了。轻轻巧巧几句话将王夫人的错揭了过去,然后又是状似好意的一句提醒,通身的端庄和温婉,立刻把哭哭啼啼的吴姨娘给比了下去。
蓁蓁倒也懒得想那么多,不过是随手帮王夫人一把,她说罢,便端起桌上的酒杯,缓缓移到了唇边,粉嫩唇瓣才沾到杯沿,旁边伺候的小丫鬟忽然手一抖,直直撞翻了那酒杯,酒水顿时撒了蓁蓁一身,连立在她正对面的吴玉娘也受了波及。
小丫鬟立刻仓惶跪了下来,“奴婢方才头有些晕,冒犯了贵人,还请夫人们恕罪。”
吴玉娘又是遗憾又是恼怒,恶狠狠瞪向跪地求饶的小丫鬟,半笑不笑道,“可真够不小心的,你瞧瞧,都把覃夫人的衣裳弄脏了。可见是规矩没学好。”
公然当着主人的面讽刺奴婢没规矩,简直是在打周少夫人的脸,周少夫人登时脸就沉了,但到底是她府里的丫鬟先惹了事,不好说什么,只能咽下这口气。
小丫鬟仍旧跪地求饶,蓁蓁拂了拂袖上的酒水,朝不依不饶的吴玉娘道,“她也是无心之失,姨娘也别同小丫鬟计较了。日头这般大,或许是被晒得头晕了,这也是常有的事。”
周少夫人见当事人都替小丫鬟说话,也赶忙顺势道,“还是先去换身干爽的衣裳吧。香兰香丽,扶两位夫人去换衣裳。”
两个丫鬟也极有眼力见儿,一边扶起一个,直奔后院的客房去了。
吴玉娘被鸭子赶上架似的引到了后院,越发气不顺了,但在知府府里,又不能摔东西发脾气,只能朝香兰发了回脾气,将换下的旧衣裳丢了香兰满头。
夹杂着脂粉香、汗水和酒水的旧衣裳,熏得香兰嫌弃不已,捏着鼻子拎着衣裳就往外走,半路便撞见了同样抱着衣裳往浣衣房走的香丽,两人便并肩朝浣衣房去。两个小丫鬟边走边叽叽喳喳说话,就见对面走来个大丫鬟,是夫人身边伺候的姐姐,忙行礼等着大丫鬟的吩咐。
再说吴玉娘,周少夫人虽然对吴玉娘的多事很反感,但也抱着息事宁人的打算,因此送来的衣裳也不是什么破烂货色,而是冬暖居刚送来的新襦裙。冬暖居是乾州最大的成衣铺子,里头的大裁缝手艺比起京城来也不差什么了,因此衣裳很是精致。
吴玉娘本来还满肚子火,等抖开了丫鬟送来的衣裳,倒是心情好了几分,迫不及待将新襦裙穿戴到了身上,又挑了好些昂贵的发饰。等她梳妆打扮好了,才心情颇好出了客房大门,慢悠悠回了设宴的后厅。
她一进来,周少夫人就发现了她头上的发饰,这些衣裳首饰都是她贴身的丫鬟去送的,自然是得了她的吩咐。再看吴玉娘喜气洋洋的模样,又见她满头的珠翠,更是瞧不起这般贪财的女子,但到底松了口气,当做自己出钱打发了个叫花子就是了。
吴玉娘还不知道自己被当成叫花子打发了呢,觉得今日虽然诸事不顺,两次下手都没得逞,但好歹没有白走一趟。等回了县里,那些子商妇定是又要大开眼界一回了。想到这里,吴玉娘仿佛看到了面前众多商妇阿谀奉承的模样,挺了挺胸脯,面上露了微笑。
蓁蓁从客房回来,众人又继续吃酒,这回倒是没闹出什么幺蛾子,一场宴席就这么结束了。
周少夫人将众位夫人一一送走,正觉身累心累,打算回自己的院落歇息片刻,迎对面就来了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婆母身边的大丫鬟。
大丫鬟见了少夫人便要行礼,周少夫人受了这一礼,才道,“可是婆母有什么吩咐?”
大丫鬟恭恭敬敬回道,“夫人吩咐奴婢往驿站去一趟。”说罢,便朝外走去,留下周少夫人一人不解留在原地。
明珍是周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但一直不愿出府,颇受周夫人的宠信,有什么重要的事都放心交给她处理。明珍也不负周夫人的信重,做事很是稳妥,她乘马车抄小路来到驿站,并非惊动其它人,而是直接同驿站的小厮打听,得知杨辉是覃县令的贴身随从,便直接将东西交给了杨辉,径自离开了驿站。
杨辉收下东西,听她说是知府夫人身边的人,也不敢耽搁,忙把东西往覃九寒房里面送。
覃九寒低头看了眼桌上的荷包,蹙着眉将荷包拆开,见里头是个香囊,角落里还塞着张信纸,打开一看,上书“周府宴,吴玉娘”六个大字。他捏了捏香囊,拉开抽绳,掏出随身的匕首,挑了些粉末,放在眼前,细细查看,片刻后,脸色一沉,满脸杀意。
屋内伺候的杨辉不知爷为何震怒,忙跪下,就见眼角一抹竹青色的衣摆急速掠了过去,只丢下一句“去请大夫”,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
马车缓缓行驶在宽阔的道上,玉腰泡了清茶,端到蓁蓁面前。蓁蓁本就被马车摇晃得有些发晕,无力摆摆手,示意玉腰将茶放下就是,她过会儿再喝。
玉腰更加不放心了,将软垫子塞在蓁蓁的身后,担忧道,“夫人,您再忍忍,很快就到驿站了。”她见蓁蓁脸色真的很差,心里更加着急,忙掀了帘子要去吩咐马夫驾车稳些,话没说出口,先看见了迎面策马而来的覃九寒。
马车缓缓停下,玉腰正要见过他,却见覃九寒压根没空搭理她,沉着脸,直接一步迈上马车,掀了帘子入内。
覃九寒进来的时候,蓁蓁正揉着有些发闷的胸口,但见到夫君的时候,还是又惊又喜,仰着小脸,“夫君来接我吗?”
覃九寒在外头沉着脸,但一进了马车,面色却柔和了许多,仿佛冰雪遇见骄阳一般瞬间消融,他温声道,“嗯,我来接你。”
蓁蓁心情好,胸口那股郁气好像也散了许多,她笑弯了眼,往旁边挪了挪,示意夫君同她一起坐。
覃九寒向来是惯着小妻子的,当即也坐了过去,坐下后,又将妻子的手握在手里。
蓁蓁今日不知怎么的,身子不舒服,也特别黏人,一见夫君在身边坐下,便忍不住软了骨头似的靠了上去,软软的侧脸贴着男人的胸口,黏糊糊、软乎乎的,好像一颗熟透了的软桃子一样。
覃九寒也由着她,然后抚着她的头发,不露声色问道,“今日在周府可还自在?”
说到这个,蓁蓁忍不住咬咬唇,有点小委屈,但还是报喜不报忧的软声道,“周夫人和周少夫人人都很好,待我也很和气。”
覃九寒哪里听不出自家小妻子的委屈巴巴,又问道,“你这套衣裳我未曾见过,可是新买的?”
蓁蓁摇头,“不是,在周府的时候,衣裳弄脏了,所以便换了一身衣裳。”
覃九寒原本还想旁敲侧击问点东西,稍稍低头,就能瞧见妻子有气无力靠在他怀里,软软的、娇娇的,却比利刃还要能伤人,一下子让他心疼得直抽搐。他不舍得再问,只是将人抱得紧了些,单手抚着妻子的发,温柔到了极点。
马车行至驿站门口,覃九寒抱着入睡的妻子下车,他动作有些缓慢,但抱着妻子的手却很稳,脚下动作不停,直接进了驿站的房间。
玉泉正好出来伺候,见杨辉请了大夫,又见夫人是被大人抱着回来的,吓得脸白腿软,差点站不住了。
玉腰正好跟在进来,玉泉忙去问她,但玉腰自己也是满头雾水,只是迷迷糊糊道,“夫人大概……大概是晕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