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神色瞬间变了,不禁震怒,“不是让你们好好照看人的吗?……”
强行按下心中的挫败与愤怒,杨广回首对梵清惠,冷冷道,“今日,本王还另有要事,恕不能奉陪了。”
说完,便欲急忙追去。
梵清惠眼眸微闪,却是飞出剑鞘拦下了杨广。“晋王何必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梵仙子这是在做什么?”杨广又惊又怒,原本温润的面色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梵清惠来之前,听闻杨广这几日除了军营和朝堂之外,只来过别院,却仍是回军营歇息,就已有所猜测,怕是别院有位贵客。
本是不怎么在意的,但进别院之后,心思敏锐的她注意到别院内每一处都精心打理过,晋王多年征战,不像是个好享受的,能令他这般用心的,还没有泄露出一丝痕迹的,要么是晋王倾心之人,要么身份复杂特殊,不易与人知。
亦或者,二者皆有。
刚好,梵清惠就知道有这样一个人,还曾令她感到挫败,却又生不出一丝愤怒。
梵清惠微微叹息,“晋王殿下的客人,是明月姑娘吧。”
杨广也没想到梵清惠如此聪敏,不过一点痕迹,便被她察觉到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是还望晋王莫要因为儿女私情,误了大事。”
梵清惠觉得,若是明月姑娘牵扯进来,恐怕局势不会如慈航静斋所期盼的发展,为以防万一,还是阻下为好。
杨广自然听懂了她的意思,不就是明月身份背景复杂么,与白道魔门都有所牵扯,慈航静斋不愿有其他的势力插足天下一统,但那又如何,
若他为君,什么东西得不到,慈航静斋又如何能干涉得了。
但他同样理智冷静,不说明月已经离开,今日有梵清惠相阻,他也不可能再将人追回了。
杨广深深看了梵清惠一眼,其中平静的冷意,令梵清惠都有些心惊。
“今日的事,本王不会忘记的。”
“梵仙子若是还有闲情雅致,就请自便罢。”杨广撂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梵清惠神色平和,收回了剑鞘,恐怕慈航静斋小看了这位晋王殿下,他的野心绝不仅仅如此。
两日后,晋王杨广率军出征南陈。
而明月已在离长安相距千里的江东,
一路上有人打点,不用在意其他,行来却是轻松惬意至极。
“石之轩真是厉害啊,几大白道顶尖高手也没能拦下他,反而输在了他手上。”
“不过,他近日来行事颇为狠辣了些,倒有些魔门中人的作风。”
“他本来就是魔门中人,生性狡诈多端,可叹魔门日益昌盛,有祝玉妍,石之轩,由此魔长道消,天下要不太平了。”
“听说,石之轩是为情所困,才行事偏激的,魔门第一高手祝玉妍好像还笑话过他,两人还打了一顿,居然没分出胜负来……”
带着素纱斗笠,依旧是一袭白衣的明月,捧着热茶,听着旁人的话,却没放在心上。
半息后,在听了些许消息,明月放下喝完的茶杯,和一枚碎银,便起身走了。
江边城里多小桥流水,
夜间,零星几盏花灯飘在江河之上,增添了一丝盎然。
明月坐在乌篷船里,船头有人撑竿,她就如游人般欣赏着风光,当船穿过桥洞时,她就望向灯火阑珊的岸上,不乏有热闹的人群,
人声喧杂,光影绰绰间,却有一人步履不紧不慢,如和光同尘。
秀亮的脸有种超乎世俗的湛然神光,神态既不文弱,更不是高高在上,而是教人看得舒服自然,念珠上悬着的一段玉佩与僧侣的服饰熠熠生辉,风姿出尘,不似凡人。
他微微侧脸看过来,正好映入眼帘,
明月拂起白纱,微微笑了笑。
第27章
天生的佛门中人, 净念禅院的禅主,了空, 可攻略boss之一。
梵清惠要忙着陈国之事, 无论是邪帝舍利,还是大敌祝玉妍石之轩等都无暇顾及。没想到, 不止佛门四僧, 连净念禅院的禅主也请出了山门。
明月心中如是想道。
岸上的一袭僧衣的了空也是微微一怔。
乌篷船继续划过水面,似乎只是无意中的一眼, 船上的斗笠白衣少女便别开了眼,望向他处, 静美如画的姿态, 有着隔绝于尘世之外的洁白无垢, 清净无瑕。
了空持佛礼,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乌篷船在漂了一程后,便靠岸停了下来。
明月下了船, 也走在繁闹的街道中,却是与流动的人群背道而驰, 周围声音越来越少,渐渐静谧了下来,不知何时手中还多了一盏莲花灯。
身后的步履也依旧是不慌不乱, 一步一伐皆是稳重。
她回头望着了空,温柔一笑,眼眸中透着幽宁的光思,“和尚,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年轻俊秀的和尚微微摇了摇头,乍看上去仿佛清润柔和,更令人动容的是他身上仿佛有某种难以言喻的魅力,能让人信服。
明月忽然一笑,粲然而生辉,声音更是动人,“我身上没有邪帝舍利。”
了空会跟上她,应是为了她身上沾染的邪帝舍利的气息。
似乎对受戒的僧人尚存着些许好感,她温柔善意地提醒了一句,“所以你跟着我,也没用。”
了空静静凝视着她,眸子闪过温厚又湛然的光芒。
两人对视着,像是在坚持着什么,
最后明月抵不过修行多年的僧人,叹了口气,似是对他无可奈何,“若是你想跟着我去找鲁妙子,也随你罢。”
说完她就真当作没有了空这个人似的,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了空一顿,面色清冷又柔和,也跟着走,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既不冒犯也不疏离。
在夜色掩映下,明月往城外走去,了空也跟着出了城,一少女,一僧人,却是异样的和谐。
夜色渐深,一阵凉风吹来,斗笠的轻纱蒙上了眼睛,明月手中烛火明灭的灯笼失手一掉,又被凉风吹卷起,
“我的灯……”清柔的声音里透着惊慌。
了空飞袖一扬,灯笼落到了他的手中。
晕黄色的灯光映照着黄衣僧人那对深邃难测的眼睛,使人一见难忘。
掀起斗笠云纱的明月,回头望见这双不知深浅又宁静明亮的眼眸时,也怔住了。
恍惚间回过神来,明月温柔的笑容中透着烂漫的气息,“多谢和尚你啦。”
她走过去,从了空手中接过挑着灯笼的竹柄,似乎又对这年轻和尚好感又多了一分,还为自己的行为解释道,
“若没有灯,我怕夜里瞧不见路。”
“我也不是常常夜里走路的,只是今天贪念了小城里的花灯会,又赶着去那个地方,这才走的夜路。”
或许是越看他,越觉得顺眼,明月也不像初始时那般疏离,与他隔得远远的,而是并肩和他走了起来。
“我知道你是哪的和尚。”
她的笑靥中又透着叹息道,“天下的和尚千千万万,你却是净念禅院的和尚。”
与慈航静斋齐名的白道支柱,净念禅院。
了空似是不明白她为何叹息,超脱俊逸的目光,载着缓缓的包容,如星河流逝般。
叹息过后,明月忽又笑了起来,“我也听说过净念禅院有一门功夫,名为闭口禅。”
她眉眼中透着笑意,夺目又生辉地望着他,“你练的就是闭口禅。”
了空微微颔首,唇角也柔和地弯起。
“你无法告知我你的名字,但我却愿意说我的。”她眼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了空,“我叫明月。”
不知是什么撩动了心湖。
了空第一次忘了悠然自得的本态,低头微微怔住了。
她仿佛看破了一切般,“不过,我还是劝你一句,跟着我是找不到邪帝舍利的。”
明月露出了一个感伤的微笑,不知是想起了鲁妙子,还是某个人,“也许是我不会武功,所以也不能理解你们为什么非要找到它。”
“你们有你们的理由,鲁妙子也不得不保护它的理由。”
她的神态中透着纯真的温柔,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的悲伤憾恨,无可比拟的美丽仿佛在此刻也成了衬托。
“我要往南山去,听镇上的人说那里的日出很美。”明月不自觉地露出微笑来,让人见了也心生愉悦。“还有两个时辰就到了。”
她望向了空,“你难道也要去?”
了空微微一愣,明月身上沾染的邪帝舍利气息不假,但她说的话却也不是假的。深夜山间,她毫无武功,独自上路,总归是不大安全的。
不过瞬息间,了空已微微点了头。
明月竟也露出了几分欢喜,令本就绝美的面容更显光彩。
“那也好,我不会太孤单。”
两个时辰是依明月的步履来算的,她不会武功,走的不过似常人的速度,若是让了空带她上山,半盏茶的工夫便能到。
但她却未提过,了空也不会说,只是会慢下步伐,依旧不紧不慢的跟着明月,足下的印记仿佛在修行,踏足尘世。
明月怎会察觉不到,不显羞涩又纯然笑道,“你是个好和尚。”
“我也见过净念禅院的和尚,就在扬州。”明月眉头轻蹙,似乎想起了不大愉快的事情,但又笑了起来,“不过,比起他们,你更像个和尚。”
了空的眸子深幽、沉静,像一泓潭,静静聆听着。
山路崎岖,白衣少女走的有些艰难,当不小心踩到碎石和凹凸不平的树根时,身后就会有一股柔和的力量扶着她,她回头望向了空,一双清澈含笑的眼眸里,还有着仿佛许久未升起过的安心感。
草丛掩映,山林茂密,
待走到山顶上时,夜色还微蒙,透着清冷,明月却不会感觉到任何凉意,她吹灭了灯盏,放在树下的石头边,
一袭白衣,在山风中若飘飘如仙,似乎下一刻就要乘风而去的惊鸿仙子。
静谧间,太阳初升起,似乎也晕染了一层温暖柔和的光,不会太凌厉,也不会太傲然,是轻柔的和缓,冲破了云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