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他道:“你把我当小孩子吗,动不动就要背,等我快挂的时候你再背我一把!”
他疑惑道:“快挂的时候?”
“就是快死的时候!”
何予恪愣了一下,目光幽亮地看着我道:“不会有那个时候的,你若是觉得累,我就背你。”
心中忽而泛起一丝暖意,我低头轻轻“嗯”了一下。
走在背阴之处时,湿衣在身还是有点凉的,一到了山阳,今日的日头还算浓烈,天气又干燥,再加上人一直在运动发热,湿衣在身上没多久就干了。
虽然走的速度不是很快,但走的时间长了,依旧精力不济。经过一片翠意盎然的竹林的时候,何予恪停了下来,让我休息一下,我看他用剑砍了一小段竹子拿去蓄水了。不一会儿,他将清澈甘洌的山泉送到我手里,“喝点水吧。”又问我道,“公主的匕首是否随身带着?”
“嗯。”出门在外,这种小型刀具是必备之物,我从身上掏出匕首交给了他,也没问他要做什么用。
他拿过匕首一声不吭地坐到一边,开始削一小截拇指粗细的小青竹,样子十分认真专注,好像在精雕细琢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我忍不住好奇问他。
“一会你就知道了。”他只顾自己研究,头都没有抬起来。
他越是不肯说,我就越是好奇,干脆起身走了过去,刚蹲在他面前,他就收手将匕首收入剑鞘递还给我,“好了!”
我收回匕首,两只眼睛却盯着他的手,下巴抬了抬道:“那是什么?”
他摊开手心,一小截小青竹已经被削成了哨子的模样,在他宽厚的手心安静地躺着,尤显得青翠可爱:“这个你带在身上,万一走散或者遇到危险,你吹一下,我就能找到你了。”
我心水地把小青竹从他手心捞了起来,细细观察着,雕得可真精致啊,有这手艺摆个摊也不会饿死了,而且我最喜欢这种绿色纯天然的东西了,比现代的什么塑料金属哨子有韵味多了。
他见我没反应,讪讪道:“不是那么好看,好用就行了。”
我忙道:“谁说不好看,我就觉得挺好看的。”至于好不好用……我把竹哨含入口中轻轻一吹,发出呜呜的脆响,就好像某种小鸟的曼啼,虽然不是十分悦耳,却也带着丝竹的雅韵。
我开心地笑道:“何予恪,你听到了吗,我在呼唤你。”
他微展笑颜的脸突然僵硬起来,转过身子道:“收起来吧,我们要赶路了。”
他这么一严肃,我又顿时感觉到身上的重担。苦中作乐虽豁达,形势所逼也不能太轻松了,这不才休息了没多久,又要上路了。
一直走到了傍晚还是围困在深山老林中,只觉这山路兜兜转转,不知凡几。我们经过一处山洞,拿出白天藏在身上的糕饼充饥,打算在此将就一夜。
山洞不是很深,只是在岩壁上凹进去一块而已,却足够挡风遮雨。我靠在洞壁,看何予恪蹲在黄昏的暮色下,拿出火折子划拉,火折子因在水里受了潮,一直点不着火。
他捣弄了很久,终于放弃,一声不吭地蹲在洞口。
已经入秋了,日夜温差大,到了晚上,山岚涌动,更是带着一丝森寒萦绕在整片山岭。
夜幕降临,树枝在风中张牙舞爪着。没有火光,一片漆黑,只能看到淡薄的蟾辉从洞口撒进来,勾勒着何予恪安静寂寥的轮廓。
一阵狂风合着野兽的嗷叫呼啸而来,我呆在山洞里面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不得不收紧双臂,双手抱住肩头以锁住温暖。
何予恪似是察觉了什么,站起身来,突然走到我面前,然后利落地脱下了身上的锦袍盖在我身上,将衣角塞到我的背后,把我裹得仔仔细细,他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不要着凉了。”然后起身又要走开。
“何予恪!”我喊住他,有点犹豫地说道,“别出去了,外面冷。你若是病了谁来照顾我呀。”
他闻言顿住,然后在离我一臂远的距离,靠着岩壁坐了下来。安静得有点不可思议,好像我的身边不存在另一个生命一般。
感觉怪怪的,“喂,”我喊他,“你怎么不说话?”
“别吵!”他一开口,黯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颤抖,在一片漆黑之中显得格外清晰。
我知道那是为了什么,立刻噤若寒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闭上了眼睛,劝自己好好休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午夜的山风在洞口呼啸回旋,我恍然微睁开眼,看见一道躁动的身影,焦灼得在面前走来走去,他突然趴过来,在微弱的月光下,双目黑白分明,近在咫尺的喘息声让人心跳不已,“元筠,你听着,只要你不想,我绝对不碰你。”
我惊得来不及开口说一个字,他却犹自点了点头,好像刚才那句话是说给他自己听的,然后一阵风一般冲了出去,就这么一直远远地守在洞口,再也没有向这边靠近半分。
作者有话要说:连续写了三章女猪和小何的jian情,应该差不多了吧。
(众:做都没做,算什么jian情!)
难得从动物变回了人,对抗着强大的本能反应,大家想再看人变动物吗?
第35章 信任他
他说,只要我不想,就不碰我。
我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曾经他那么对过我,是以为我有心委身与他,如今他知道我无意于他,以他的骄傲是不屑强人所难的。
看到他难受,我也不好受,如果他的难受是在身上,那么我的难受就是在心上。毕竟这是曾经的“我”犯下的错,留下的后遗症,可我却对此无能为力。一时间,愧疚,怜惜,爱莫能助各种复杂的情绪翻涌着。
如果我和他真的是两条平行线就好了,可命运为何偏要将我们绑在一起,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忍受煎熬。
无论我闭上眼睛还是睁开眼睛,出现的影像都是他焦灼的影子,而这种情绪是会传染的。
夜色像是被稀释的淡墨,亮出浅浅的暖色,不再如子夜那般昏天暗地。没有办法再安然入睡,我起身一步一步轻轻地走到外面,就在离他身后半丈的距离停了下来。
这种感觉很复杂,不能离开,又不能走近,仿佛他身上带了刺,很想给他温暖,却又怕走得太近扎痛了自己。
我看到他坐在地上的背影,身上只着单薄的中衣,肩胛骨朝前凹着,将脑袋深深埋进了手臂里,身后的发髻散落了下来,随意地挽在脑后。他的姿态像一个孤独的守候者。
我停顿在那里,没有办法再挪进一步,却也没有办法挪开视线。只能安静地陪着他。
“可以抱你吗?”
在静默之中,我突然听到了他的声音,这声音像是从衣服面料里面透出来的,又像是从地面反射上来,带着一点含糊,携着一丝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