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晟叹了口气:“诶,真是拿你没办法。你还是给我老老实实地呆着好。我竟然找你去办事,真是鬼迷心窍了!”
本以为他会扁我什么的,但好像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我瞄了瞄排在墙角的木箱怯怯问道:“那是什么呀?”
元晟命人一一打开,我最开始以为的刑具居然都是财帛之物。这次真的是受宠若惊了,惊得我呆愣当场。
元晟看到我土鳖的样子不耐烦道:“听说你去赴何予恪的婚宴都没有送体面的礼,是我疏忽了,失了皇家的体面。没想到你在这里的日子过得还挺清苦的。这些吃穿用度你先留着吧。”
不管他这么做是为了我还是为了皇家体面,总之雪中送炭我还是蛮感动的。我问:“父皇还好吧?”
元晟闻言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带了那么一点点不敬的味道:“前些日子选妃,宫里又来了一批新人,父皇日理万机,所以没有时间来看你。”
“筠儿本就是戴罪之身,父皇要是来看我,也只怕落了别有用心的人的口舌。太子哥哥能来,筠儿已经很高兴很高兴了。”
“以后做事多用点脑子,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我如小鸡啄米般点头道:“嗯,筠儿知道了,筠儿以后再也不会给你们惹麻烦了。”
他撇了撇嘴,那犀利的眸光盯得我浑身不自在。我说:“太子哥哥等我一下,我进屋拿个东西。”
走进自己的卧房,师父给我的锡壶正静静地摆在案几上,日光从窗缝漏进来,照的它闪亮亮的晃眼。
我伸手捞起,这是个看上去值得收藏的上佳器皿。用手指划过,金属材质软硬适中,泛着迷人的微蓝。我端在手上愣了半晌,终又将它轻轻放了回去。
元晟等得不耐烦,看我两手空空地回到他面前,忍不住问道:“去拿什么东西了?”
“筠儿忘了,那个东西不在这里。”我说着荒谬的话,可此刻心情已经十分平静了。
元晟闻言笑了笑,一副习惯了我不可理喻的样子,转身就要走。
我说:“太子哥哥,你放下她了吗?”
元晟停住步伐扭头看我,脸色转沉:“你还问我这个,你是想找死吗?”
“筠儿不想死,筠儿只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帝王之爱是雨露均沾,你以后会有后宫佳丽三千,慕容云遥性情爽直,后宫不适合她,你若是真爱她就放下吧,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你若是不爱她只想得到她,筠儿也无法站在你这一边。”
他听我一口气说完,些微泛起的惊讶与愤怒被冷笑覆盖:“是谁教你说这番话的?是她吗?还是何予恪?”
我不说话,随便他怎么认为。又听他说:“事已至此,还能如何!我总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
“这我就放心了。”
元晟好笑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操丨我的心了?”
我不顾他的奚落,走近他,十分认真地在他的耳边说:“太子哥哥,如果宫里发生了什么可疑的事情,你可以装病。”
他侧过头道:“什么意思?”
“我也不是十分清楚。但是你要记住我的话。”
元晟摇了摇头,“说话越来越莫名其妙了,改天要抓个太医来给你把把脉。”
我目送元晟的背影离去,回身一步一步向书房走去。心中有太多疑惑,想问问那个人。之前我总是不忍开口,连现在都还在犹豫着该不该点破。
我轻轻推开书房的木门,出乎意料,里面已经没有人了。看到屋内空无一人的那一刻,心情莫名其妙地忐忑起来。
焦躁地在院子里乱转,逮到丫鬟便问:“师父呢,师父在哪里?”
细雨看到我着急,说话的语速快得跟连珠炮似的:“彭掌门说三清观有急事,看到太子殿下来找您不便打扰,便从后院走了。”
去三清观吗?也不是第一次了,但这一次走得如此之急。
“我知道了。”故作镇定地挥退了丫鬟。
突然又想到什么忙喊住她:“站住!”
细雨闻声踏出去半步的脚又收了回来:“公主还有何吩咐?”
“那壶金骏眉,师父喝了吗?”
“哦。”丫鬟低头虔诚作答,“喝了。”
我松了一口气,提步跑回卧房,拿起那个锡壶,把它丢进了院子的火炉里,柔软的金属渐渐在火焰中熔化,化作暗淡的液体,散发出似曾相识的灼烧气味。这个味道勾起我唯一一次去太清观的回忆,那偌大的炼丹房里散发出的奇怪金属味道,何其相似。
道士是中国古代最早的化学家,所以我有理由怀疑所谓的锡壶,根本就是铅壶。我想起了新闻报道内铅中毒症状,神经衰弱,记忆衰退,恶心、烦躁,精神障碍,甚至昏迷。
冷汗已经不知不觉湿透了掌心。现实根本不像表面那般波澜不惊,到处都是危机四伏。果如我所料,果如我所料!
我要等他回来,向他摊牌,至少我现在已经有了不死的资本。
有时候越是用心等待一个人,他就越不出现,不想见到的人却偏偏会凑上前来。
傍晚的时候,我一个人静静呆在浓密的树荫下摇着扑扇驱走蚊虫,各种思绪在内心反复翻滚,直到一个高大的黑影完完全全笼罩在我眼前,我才后知后觉地抬头看去。
眼前之人穿着玄色锦袍,俊秀挺拔,棱角分明的坚毅眉眼,笼着寒潭般的迷雾,在暮色的掩映下,如死神一般静默着,看着着实有点让人惊心动魄。
我恍然出声:“何大人。”
“哦。”他轻轻应了一声。沉默片刻又道:“解蛊毒的事情可有了眉目?”
我坦诚布公道:“不好意思,已经问过鬼草婆了,此蛊无药可解,以后看到我退避三舍或者绕道而行便是唯一解药。”
“或许可以去南疆,那里有许多解蛊高人。”他有点走神,似乎也不是那么在意结果。“彭诩呢?我有话要问他。”
“不在。”我的声音有点低落,你有话要问他,我还有话要问他呢。
“你对他……”他没有说下去。
我看着眼前随风摇摆的绿叶,轻道:“我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