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雪桐,你到底想怎么样!”
乔雪桐很是无辜,很是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雪欣妹妹,枉二伯母夸你从小冰雪聪明,既然如此,你怎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呢?”
在乔雪欣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的眼神里,乔雪桐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不着痕迹地把罪名推到老爷子头上,“唉,爷爷也真是的,每次都给我派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接下来乔雪桐真的很“吃力”地舀起一瓢水,小心翼翼把那碗口缺了好几块的青花瓷碗满上,直到确定里面再也无法多容一滴水,她才满意地停下。
“啊!”乔雪欣扶着腰,大惊失色地嚷嚷,“你干什么?!”
乔雪桐摸着下巴,又重重地往她腰上捏了几下,有模有样地训斥道,“腰板挺直点,我有经验,像你这种软绵绵的,铁定撑不了三分钟,到时候要是爷爷的……”她故作倾斜了下碗口,顿时有水流出来,”宝贝有什么三长两短……”
乔雪欣看着她手里摇摇晃晃的碗,瞬间有些脚软,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挺直腰,“你,你小心点啊!”
“对,就是这样!”乔雪桐满意地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
一个大巴掌猛地拍在腰上,乔雪欣猝不及防,险些头撞到前面的柱子上,她回过头,恨得牙痒痒的,“乔雪桐,你别太过分了!”
乔雪桐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朝她盈盈一笑,“不好意思啊,一不小心下手重了,你没事吧?”
乔雪欣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
小浩浩在一边捂着小嘴巴咯咯偷笑。
“乔、雪、桐,”乔雪欣脸上的妆粉都挤在一起,弄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她冷笑几声,“你不就是个没爹没妈没人教的孤儿吗?在我面前嘚瑟什么?要不是看在你死去的父亲面上,这乔家哪里会有你的容身之地?”
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乔雪桐不急不缓地把那满水的破碗按在她头上,稍稍使了点力气往下压,疼得乔雪欣咬牙切齿。
完成任务后,乔雪桐把小人儿拉到身后,以一种全新的目光把对面的人从头到脚看了个遍,她才淡淡开口,“乔雪欣,你说我没爹没妈,那我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你说我没人教养,享誉国际的钢琴家利思特是我老师,国内最负盛名的艺术大师张先生……”
“你呢,你有什么?从小到大,你的数学就没及格过,小小年纪就会勾引男孩子为你打群架,还差点被退学,后来还是二伯父亲自出面解决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高考分数连国内*都上不了,说什么送出国去深造,结果倒好,金子没镀成,你却不知道带回了哪个野男人的种……”
“乔雪桐,你、你给我闭嘴!”
“还有,”乔雪桐继续捂住身后人的耳朵,义正言辞地反驳,“你说我在乔家没有容身之地?呵!这真是天大的笑话,我乔雪桐骨子里是乔家的正宗血脉,名正言顺的乔家大小姐,一日我还没嫁出去,你就只能待字闺中,一日有我在,你就永远只能是乔家二小姐!”
乔家是个传统家族,男婚女嫁向来按照辈分来,当然如果真的情投意合也不是不能通融,不过只能先订婚,接下来的程序还是得按族规来。
乔雪桐的话宛如一道薄冷锋利的雪光,几乎不留一点余地地刺破了乔雪欣先前的得意,这个时候她是真的被吓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雪窸窸窣窣地下,地面又重新铺了一层薄薄的白色,乔雪桐冷漠地看着对面瑟瑟发抖的人,嘴边噙着一朵淡笑,“俗话说患难见真情,在这个家里你算是最惦记我的人了,这么冷的天你都大老远跑过来看我,还替我受罚……”
“按理来说你对我这么好,”乔雪桐突然话锋一转,“我也应该有所表示才对。”想起了什么,她抿唇笑了下,“对了,二伯母不是一直舍不得你嫁人,想多留你几年吗?我记得她好像还说过,很想一辈子都把你这贴心小棉袄留在身边呢!”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乔雪欣的声音哆嗦着飘入寒风中。
乔雪桐笑得很是慈悲,“我愿意终生不嫁,让二伯母如愿以偿。”
“不可能,你骗人!”乔雪欣用手稳住头上的碗,神色微微慌乱,“爷爷不可能让你这样做的!”
身为乔家后人,婚姻哪能这般儿戏,全由自己做主呢?
“是吗?”乔雪桐已然恢复了自己最熟悉的温婉娴静模样,“只要我爸爸同意就行。”
乔振东临终前,曾为自己的女儿争取了一份婚姻自主的权利,除非老爷子罔顾儿子的遗愿,或者乔雪欣有勇气大逆不道,公然反抗族规,否则……
“疯子!”乔雪欣把碗拿下往旁边一放,发疯般吼叫出来,“乔雪桐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乔雪欣很清楚,这个疯子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所以才心生惧意,如果她真的终身不嫁,那么自己……
“既然你这么喜欢在外人面前装成冰清玉洁的黄花闺女,我不过是一片好意成全你罢了,”乔雪桐在她眼前晃了晃食指,“不必太感激我。”
乔雪欣脚下一软,狼狈地跪坐在地上。
乔雪桐惶恐地往后退了几步,“妹妹不必行此大礼,雪桐受不起。”
受得起的,怎么会受不起呢?我可是为了你的好名声,牺牲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呢!
“姑姑,”小浩浩突然在后面弱弱地发出声音,“我有些困了,还有,你的手好凉哦!”
乔雪桐这才如梦初醒般松开手,“那我们回去吧。”
“嗯!”小浩浩艰难地把眼睛眯开了一条缝,打了一个大呵欠,“姑姑,你背我好不好?”
“姑姑,我想今晚和你睡。”
“好!”乔雪桐欣然应道,“我们先去和你妈妈说一声。”如果没猜错的话,大嫂陈玉兰应该就在祠堂的偏房里,这么晚了,大哥不会放心让浩浩一个人待着的。
“姑姑,”小家伙撅起屁股趴在乔雪桐背上,有些担忧地问,“欣姑姑没事吧?”
“没事的。”乔雪桐柔声回应。
倒下的时候还懂得找个干净地方,可见还没完全丧失理智嘛。
“还有,什么是人不烦我,我不烦人,人若烦我,我必烦人啊?”小浩浩私底下经常听乔雪桐说这句话,赶紧趁着这个机会虚心请教。
“嗯,意思就是说,一个人很喜欢说话,然后大家都觉得他很烦,但是又不能堵住他的嘴,只能想了一个法子,比他说更多的话,让他更烦。”
小浩浩赶紧捂住嘴巴,挺着小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那姑姑会觉得我烦吗?”
“不会呀,”乔雪桐被他逗笑,“姑姑最喜欢小浩浩了!”
小浩浩知道“喜欢”的意思,脸红红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那又软又暖的触感从脸颊传来,乔雪桐突然停下了脚步,微微抬起头……
雪花落到眼睛里,有一种冰凉散开,混着她眼底的湿意,化作雪水流出。
白茫茫的雪地上,只留下一行孤单的脚印。
此时此刻,同一座城市,市中心某座商业大厦的顶楼依然灯火通明。
“莫先生,这是您要的资料。”
“嗯,”从办公椅后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放着吧。”
秘书把一叠资料整整齐齐地放在桌上,便退了出去。
陆续拿起来简单扫了一眼,有些不敢相信地问,“carroll,你这是想干什么?”
男人冷笑一声,“陆特助,如果你的判断能力和智商成正比的话,那么你就不该问出这样的问题。”
身为多年的好友,陆续怎么会不明白这人的意思,他的目光再次落回照片上,女孩子目光清澈,笑得一脸恬静……
“你,你真的决定了?”
“当然,”男人侧过身,从椅背后露出一个棱角分明的侧脸,他微勾唇角,“只要她是女人,只要她是乔振东的女儿,我就一定要娶她!”
第三章
经过三日的“绝食”抗争,老爷子终于松口,答应乔雪桐搬出去,但条件有二:一个月至少要有两天在家住;家族宴会必须准时出席,不得推脱。
乔雪桐暗暗琢磨了一会儿,拍板同意。
最高兴的无疑是小浩浩,他拍着小手吐了一大口气,朝乔雪桐挤了挤眼,“姑姑,那我以后就不用偷偷再从门缝里给你塞饼干和牛奶啦!”
什么是猪一样的队友,这就是了!不过这只小猪,可爱得让人想咬一口啊。
啊哈?乔雪桐笑意僵在嘴角,她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爷爷,您的小曾孙真是天真烂漫,纯真无邪哪,长大了可不得了,说是人中之龙都怕埋没了他……”
小浩浩被姑姑夸得有些害羞,低着头捏了衣角傻笑,小脸蛋儿红扑扑的。
“油嘴滑舌!”老爷子嗔了乔雪桐一句,嘴角却不自觉地勾起一个被取悦的弧度。
乔雪桐收到反馈信息,立刻明白自己这马屁是拍到位了,“爷爷,时候也不早了,您看……”
窗外红霞满天,仿佛在清水里洗过一般,转眼间又是一日黄昏至,老爷子收回目光,淡淡颌首。
乔雪桐知道老爷子这是有话要交待了,她在心底机械地默念,“在外面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行为举止要注意,千万不要丢了乔家的脸……”
“外边比不得家里,没人知个冷热,记得好好照顾自己,要是想家了,随时可以回来。”大概是鲜少说这种话的缘故,老爷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自然。
乔雪桐受宠若惊地愣了好半会儿才回过神,“是,爷爷。”此时她脑中一片空白,再也找不出一个词来。
老爷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我先走了。”
“嗯!”乔雪桐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谢谢爷爷,爷爷慢走。”
柔和的光撒在那拄着拐杖缓慢移动的老人身上,地面拉出一条黑长的影子,什么时候起,那人竟已满头雪发?
“小乔?”感觉肩膀被人轻轻推了几下,乔雪桐睁开眼,“苏乐?”
苏乐是乔雪桐单位里的同事,比她早一年进来,年龄阅历相仿,加上又在同一个办公室,所以两人走得比较近。
“你手机在响,估计有好一会儿了。”
“哦,”乔雪桐掩口打了个呵欠,继续趴在桌子上,“应该只是闹钟。”
“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不要紧吧?”
“相信我,任何一个女人在连续值了两天夜班后,她都不会活蹦乱跳!”乔雪桐抬起头,一脸怨愤,“尤其这个人还是每天十点准时睡觉的乖宝宝。”
“呦呵!脸皮可真厚的啊,”苏乐不给面子地哼了一声,从包里拿出手机,“妞儿,抬头!”
微弱的“咔嚓”声后,苏乐看着手机里黑白分明的美人照,笑得合不拢嘴。
乔雪桐的皮肤本来就白,因此更显得眼底的黑眼圈一览无余,活像国宝似的,苏乐不知从哪里来了兴致,一连拍了好几张,嘴上还不忘打趣,“哼,要是我能连休三天,两天夜班算什么?”
乔雪桐捂着头“咚咚咚”在桌上磕了几下,随后哀嚎一声,“去他的连休三天,星期五、星期六和星期天!
苏乐不厚道地笑了出来,趁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赶紧把手机收好,心里想着保留好证据,以后有机会敲顿饭什么的。
“苏乐,我感觉这里一直在跳。”乔雪桐用手指压了压右眼皮,“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乔雪桐在办公室磨蹭了一会儿才收拾东西回家,中途绕去超市买了些新鲜果蔬,出来的时候好巧不巧赶上了上班高峰期,还好她有先见之明,骑着小绵羊七拐八弯,一路畅行无阻,最后停在红绿灯最前面的位置。
大概数了下时间,乔雪桐又低头打了个呵欠,她茫然地扫了一眼正前方,应该到绿灯了吧?
蓄势待发的小绵羊开足马力,白色围巾拉风地向后飞舞,只是刚开出去没几米远,一辆车子突然煞风景地从左面冲了过来,乔雪桐“啊”一声,晕头晕脑地被它带到另一个方向……
“长没长眼呢?不要命了?”大块头货车司机探出头来,面露凶相,隔空朝着乔雪桐啐了一口,“啊呸!你不要命老子还想要呢!”
惊慌失措的小绵羊还没来得及刹车,直直地往路边停靠的一辆黑色车子撞了过去……
货车司机重新启动车子上路,还不忘骂骂咧咧,“这都什么人啊!真晦气!”
“砰”一声,小绵羊终于熄火了,而它那被困意缠身的主人还一脸茫然,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很快就有热心的警察哥哥跑过来帮乔雪桐解答疑问。
“小姐,”来人敬了个礼,露出一口白牙,“您刚刚闯了红灯,这是罚单。”
怪不得那人生这么大气,想起刚刚的情形,乔雪桐这才有些后怕,交了罚款后,她特别真诚地向交警道歉,“不好意思啊,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儿,”小交警估计是第一次执勤,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敬了个礼,“为人民服务!”
车篮里的苹果散了一地,有些甚至滚到了马路对面,乔雪桐最后只捡回五个,刚把车倒出来,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刚刚和自己的小绵羊有过亲密接触的车子,车门处竟然凹陷了一块,虽然不是很明显,但细看还是能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