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星夜顿时怔了一下,“外公这半年的情况都很不好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钟叔叔?”
“孙小姐,我们还是先把老爷找到吧,到那时候,你就全部明白了!”钟文博叹了口气。
“好,你现在马上让组织人在外公失踪的附近再好好地寻找一番,不要放过每一个角落,我马上往那边赶过去,一有消息马上联系。”
压制住内心种种疑问,星眸一凉,很快的合上手机,急不可耐的加大车速,提着一颗心往前驶了去。
人潮如海的街道上,行人匆匆走过的脚步声,不断传来,吵杂而却又苍凉,五光十色的彩灯幽幽的闪烁着,带着一种梦幻中的迷茫。
一个枯瘦而苍老的身影缓缓的在街道上徘徊着,黑色的瞳孔里含着逼人的锐利,却同时又染有一丝茫然,抬着头四处张望着,看着四周的站牌,路标,消瘦的身躯已经笼罩在一片无助的怅然之中。
几道晚风袭过,老人那灰白的头发顿时被吹得凌乱,满是皱纹的脸庞很是阴沉,灰色的休闲装上沾着一些污迹,应该是刮扫过了什么东西。
老人有些不灵便的走过人行道,估计是打算往站牌那边走去吧,忽然一辆载人的机车疾风一般驶了过来……
‘唰!’是车子急促刹车的声音。
“哪里来的老头!大晚上的还出来了乱逛!找死呢!怎么走路的?”叫骂声马上传了过来。
“妈的!冲过去!晦气!想找死也别找这地儿啊,想害死老子呢!”
“还不快点滚开!赶紧让开了,哪里凉快就呆哪里去吧!”
老人身子有了一丝的颤抖,分明没有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年轻人的骂声传来,老人从恍惚中清醒过来,腰杆一直,犀利的眼眸里寒光一闪,冷冷的瞪了那两个青年人一眼,仿佛一道寒创刺过那冰冷的寒雨,带着刺骨的寒冷。
两个青年人顿时打了一个寒颤,骂骂咧咧的低骂了几句,才绕过老人,扬扬洒洒的离去。
冷然瞥着车子远去的方向,老人才缓缓的收回那冰冷的眼神,伸手拍了拍被弄脏的衣服,抬眼洌览了周围一番,才负着手慢慢地朝街道不远处的长椅走了去。
眯着深眸望着天边那道柔美绚丽的霓虹灯光,老人那精锐的眼神突然就暗了下去,一种落寞的怅然油然而生……
“你也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吗?唉,人老了,都这样了,兄弟,你也别太在意,孩子们都忙着,没有太多的时间顾及得到我们,我们习惯就好了。”
忽然,一个苍凉的声音从耳际悄然响起。
老人徐然将落寞的视线从天边缓缓的收了回来,转过头,淡然望了一眼,才发现,身旁不知何时已经坐着一位跟自己大概是同一样的年纪的老人。
“兄弟贵姓啊?既然能坐在一起,就说明我们有缘分,我姓陈,今年这个数了!”那位老人说着,边用手比划一下,“七十五了,你呢?”
深邃的眼眸扫了那位自称姓陈的老人一眼,老人眼里的那道警惕性才稍稍减退了一些,“免贵姓风,也快有七十了。”
微弱的叹息声传来,包含着无奈的辛酸,在这一刻,风起更是深深的感受到了,什么是孤独与无助。
“风老弟怎么这么晚还出来逛?唉,我是呆在家里听着他们的话心里难受,憋屈得慌,所以才会想到出来散散心。”那位老人叹气的摇了摇头,满脸的难受。
“你的儿子儿媳嫌弃你?”风起一语击中要害,直接抓住关键词。
那位老人点了点头,苍凉的声音你传来,“人老了,没用了,唉,不提也罢!你呢?你也是吗?”
闻言,风起那沧桑的老脸上忽然就微微柔软了下来,挥了挥手,笑道,“没有,我没有儿子跟儿媳,但是我的外孙女跟外孙女婿都很好,对我很好。
“那,你怎么这么晚还在这里?而且我看你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唉,我是迷路了,连家住哪里也记不起来了!果然是老了啊,岁月不饶人,脑袋越来越不中用了……”风起忽然悲凉的仰起头,感慨了一声,随后便站了起来,负着双手缓缓的离开了……
天色慢慢的暗了下来,天地间很快就笼罩上了一片灰茫茫,路灯已经全部点亮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很是吵杂,一连逛了好几各长长的衔道,依然没有看到风起的身影,精致美丽的小脸上已经浮上了一些红晕,光洁的额头还微微冒着细细的汗珠。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星夜的一颗心也跟着提了上来,惊慌失措的在大街上张头四处寻找,依然还是没有一点消息,手机也没有响。
风起做事从来都是有条有理的,不管做什么事情,他都是会提前做好打算的,从来不会消失了这么久,也没有跟他们联系的情况,星夜真的很担心,他是不是碰上了什么坏人,难不成是被绑架了?或者遭遇了什么不幸?
越想越害怕,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星夜开始慌了,整颗心仿佛被什么揪住了一样,令她忽然难受得想要窒息口无助的望着络绎不绝,川流不息的人潮,她身子顿时一软,一手扶助了身旁的路灯才没有跌倒,两只手已经开始犯软了,略微的颤抖了起来。
疾步匆匆的脚步丝毫没有停留过,星夜已经感觉不到脚下那刺骨般的疼痛感了,失魂落魄的徘徊在阴暗的街道上,娇小的身姿上笼罩着浓郁的怅然。
怎么办?找不到人了?怎么办?绷紧的心弦似乎随时有崩断的可能,急着,忽然就感觉到眼眶有些发热了”,……,
惊慌之下,素手刷过了衣袋,星眸里乍然闪过了一道亮光,连忙掏出衣袋里的手机,想也没有想,直接拨通了一个号码。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战北城正在办公室里批阅着文件。
铃声当然是专属某个姑娘的,所以,当手机铃声一响,战北城很快就从文件里抬起了头,黑眸里沉淀着一道莫名的暖意,犹如春风般刷过那低垂的杨柳一般,轻柔而温暖。
“喂,怎么了?”低沉的嗓音很快的传了过去。
一听到他那低沉的声音,星夜隐忍的悲伤与焦急顿时就铺天盖地的侵袭了过来,微凉略带着梗寨的声音响起,“外公不见了,我把该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没有找到他人,他身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带,天都这么晚了,一点消息也没有,怎么办?你说他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我,我……”
战北城一听,俊脸立马挂上了一道凝重,鹰眸里折射出锐利逼人的流光,沉着声音开口,“星儿,你先不要着急,先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你让我怎么不着急?都找了好久了,一点消息也没有,我该怎么办?
“你现在在哪里?”
“朝阳大街附近。”
“我马上赶过来,你先继续找找,我到了再给你电话。”
沿着昏暗的街道又继续寻找了一个多钟头,中途还给钟文博那边拨了好几个电话,就是没有得到风起的半点诮息。
淡雅的容颜,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苍白了起来,她开始害怕了,惊慌失措的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了起来,清眸里泛着浓郁的担忧,仔仔细细的搜寻着每一个角落,根本没有注意到前面的路,连迎头碰上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也不曾发觉,正要越过那个障碍物继续往前走,冷不防,一只铁臂已经一把将她拉进怀里,肩头一暖,绿色的外套已经披上了她的肩头,还夹着他那暖暖的温度。
熟悉而清新的气息传来,星夜诧异的抬起头,美眸里带着担忧和无助的视线便迎上了一双充斥着疼惜和关切的深眸。
“出来也不多穿件衣服,春天虽然快过去了,但大晚上的,风依然还冷着。”低低的责备声传来,伴着丝丝关切。
“我还是找不到他……”星夜心底泛着一股浓郁的苦涩,哑着嗓音低声的开口,那苍白的容颜,分明已经夹着一丝憔悴,是不堪一击一般的苍白与孤独。
怎么样才能意识到,她已经对他产生了一股依赖感,所以,在无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其实是他?
怎么样才能明白,她好像已经习惯了他,因为那一份安全感,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最希望能陪伴在她身边的人,其实是他?
“不要担心,有我在。”紧紧地将星夜拥入怀里,沉稳而坚定的嗓音响起。
感性的话语传来,星夜心里忽然一酸,所有隐忍的悲伤与无助顿时溃如决堤的海,什么话也不想再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是紧紧地揪住了他身侧的衣角,不能自己的往他的胸膛靠了去。
她想哭的其实,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眼眶发热,却没有能滴下一滴眼泪来,喉咙里有一道浓郁的苦涩在那里盘旋着,没有办法咽下去,当然也吐不出来。
“怎么回事?给我说说。”战北城低声的开口。
“我也……不知道,我,外公,外公不见了,他说想一个人去老宅子那边走走,可是都一天了,我们找遍了所有他能去的地方,依然还是没有见到他人影,他到底在哪里?”星夜那请冽的嗓音已经含着一丝细细的沙哑,眨着一双稍稍染着朦胧的星眸望着战北城,好像一个找不到父母的小女孩在无助的望着自己的哥哥一般。
“你好好的想一下,外公平日里是不是经常过这边来,来这里一般都会去哪些地方?”战北城冷静地分析了一下,沉声开口。
“没有,我也不知道老宅这边的事情,这边很多地方的拆迁了,而且他平常很少来这边的,钟叔叔他们把附近的餐馆饭店都找遍了,还有各个公园景点,就是没有找到他,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边有没有值得纪念的地方,除了老宅?”
一道灵光迅速的刷过星夜的脑袋,淡淡的眸光瞬间泛起了晶莹的浪花,清雅的容颜上顿时挂上了一丝来自于遥远的的天际一般的希翼,欣然点了点头,“对,对,他应该在那里!他曾经跟我说过,他喜欢那个地方的,你跟我来!”
曾经听到有人这么说过,如果,当你在最无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了那个人,那便说明了,你已经渐渐开始离不开那个人了,因为离不开,所以习惯了,因为习惯了,所以开始喜欢了,也许,这话说的,正是星夜跟战北城了,只是,两人还没有意识到罢了。
第九十章 蜷曲的暖(一)
晚风柔和如绵,伴着细腻而昏暗的灯光,伫立在人行道两旁的树木微微和着晚风轻轻地摇曳着,地上撤着微弱而斑驳的黑影,纠缠在一起,黑漆漆的一大团,有些苍冷。
一弯清澈的江水平静如一面明亮的镜子,半圆的月亮悄悄地倒影在江面上,江面上顿时铺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和,泛着盈盈的幽光,静谧而神圣。
江边并没有什么人,及腰的扶栏上点缀点点幽蓝的彩灯,微弱的暗蓝色灯光下,一张长椅就那么安静地摆在那里,长椅上,坐着一个苍老的身躯,背影有些苍凉,空气里甚至还飘荡着一股压抑的悲凉感。
‘蹬一蹬一蹬!’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沁着一身的风尘仆仆。
“外公……”清淡如兰的声音染着浓郁的担忧从身后传了过来。
“外公。”
风起那枯瘦的身躯微微一颤,偏过头,漆黑的眼眸盯着并排而立的两人一眼,欣慰而和蔼的流光迅速的弥漫了双眸。
“你们来了。”
风起的语气出奇的平静,没有什么起伏的波澜,而星夜就忽然感觉这一刻,她的外公顿时苍老了很多岁一样。
“我以为可以这样隐瞒下去的,没想到还是让你们知道了。”风起无奈的笑了笑,有些落寞的转过头,黯然的垂了下去。
星夜有那么一瞬间,是感觉自己有些眼眶灼热的,扣在战北城手里的五指在轻颤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外公?钟叔叔说您这半年其实都是在国外治病,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您到底怎么了?”
精致淡雅的容颜已经没有了什么血色了,苍白得很。
“星儿,你先不要着急,听听外公怎么说,走,坐下来说。”低沉的嗓音传来,战北城缓缓地牵着星夜走了过去,挨着风起坐了下来。
“外公,到底是怎么回事?星儿已经着急了一晚上了,钟叔叔也带人找了您一晚。”战北城关切的问道。
略带一丝冰凉的素手缓缓的朝风起那个搁在膝上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了,微凉的气息隔着掌心传来,泛着浅浅的暖意,那是一种血脉之间融有的温度。
风起抬起头,又深深的看了星夜跟战北城一眼,低缓而沉重的声音带着一股浓郁的压抑,“星儿,北城,外公是真的老了,没用了,就连我们家在哪里我也想不起来了,早在半年前,我就经常犯这样的错误,检查之后,医生确诊为初期老年痴呆症,我想,我一定是用脑过度,现在的脑力就透支了,老了,也傻了。”
初期老年痴呆症?
闻言,星夜吓了一跳,惊恐的望着风起,“不会的,外公,我不相信,我们再去别的医院看看,走,去别的医院看看。”
看着就知道,明显是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现实,手心都开始冒着冷汗了。
“不用了,开始的时候,连我自己也不相信,去了很多医院检查过,都是同一个结果,没有误诊的说法。”风起说得很冷静,沧桑的脸上却是带着一副释然的笑意,“星儿,以后,外公会遗忘掉许许多多的事情,倘若终于有那么一天,外公连你也想不起来了,你会不会难过?”
“不会的,不会的,外公,你一定不会患上那种病的,我们现在就去检查,马上让医生给你开药治疗,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们马上就去……”星夜摇了摇头,素颜已经有了一些呆滞,根本没有办法接受现实,一手拉着风起就想往前冲去。
“星儿,你冷静一点,听外公把话说完。”战北城一手压住了星夜的肩头,低声的开口。
“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怎么可能可能患上了老年痴呆症了?不可能的!我告诉你,不可能的,外公,你不是还管理着公司吗?风氏不是好好的吗?”
绞尽脑汁的撤出理由,无非是没有办法相信这个事实,星夜有了一些激动,撕下了平日里那哥云淡风轻的样子,战北城还是头一次看到她失控成这样子,一手紧紧的抓着风起的双手,另一只手却是紧紧地握成了拳。
“这段日子,公司其实都是阿博跟查理在打理着,我基本上已经很少过问公司的事情了,就是你进了公司之后,才会偶尔过问一下你的情况,外公本来是想,再撑上一年半年的,可是照现在的情况看来,是不行了,星儿,风氏就落在你的肩上了,外公一直都知道,你是一个很上进的孩子,风氏在你的手里,一定能更创辉煌的,有阿博跟查理的帮助,你很快就会可以独当一面的,你可以答应外公吗?”风起的语气很诚恳,也很温暖,听在星夜心里,却很是酸涩,摸着那苍老的手,一股细微的疼痛从指尖开始慢慢地往心尖上蔓延而去,星夜只感觉到一股蚀人的黑暗在朝她靠近……
宽厚温暖的大手覆了过来,紧握的拳头已经被那只温热的大手紧握住了,五指也被掰开了,十指紧扣,淡淡的清凉跟那微微的温热缠绕在一起。
“星儿,外公,你们放心,其实这病虽然没有办法根治,但是却可以有药物抑制病情的发展,所以,你们不用太担心,我回去马上联系一下这方面的专家,让他们想办法将病情控制住。”
闻言,星夜那充满希翼的眼神顿时落在了战北城那刚毅的俊脸上,眨着一双依然还蕴含着丝丝担忧的清眸,低声的问道:“真的?真的有办法吗?
战北城轻点了一下头,低沉肯定的回答,“嗯,现在的医疗条件远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发达,所以你们不用太过于担心。”
说着,一脸诚挚的望着风起,“外公,我们先回去吧,您还没有吃晚饭吧?以后让保镖们随时跟着,我回去就马上给您联系一下医生,尽快将病情控制住,您依然还是您,会好起来的,也不会忘记了谁。”
诚恳而关切的话语,听在风起耳中,令他倍感温暖。
长臂一伸,轻轻揽住了星夜的肩头,瘦弱的肩膀怎么样才能承担起这样艰巨的任务?沉重的压抑感袭来,战北城顿时一脸的严峻,紧抿的唇线泛着微微的冷冽。
微冷而昏暗的路灯光下,三个身影正缓缓的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了去,那是一名清冷而淡漠的女子,她的左边正环着一位清瘦的老人的手臂,而她的右手却也同时被一个高大俊朗,一身绿色军装的男子捏在那宽大厚实的掌心里。
心头沉淀那股苍凉,像一块坚固的陌石一样,坚硬得让她感到一阵阵隐忍的疼痛,星夜其实有些想哭的,可是,每每看到风起那枯瘦沧桑的背影,披着一股坚韧的执着,于是,她只能提醒着自己,她是风起的外孙女,所以,她不能哭。
眼泪,是因为喜悦而诞生的,不要让自己的眼泪如此的廉价,这是星夜的外婆之前一直挂在嘴边的话,风起最见不得星夜的眼泪了……
明亮皎洁的月色透过那半开的落地窗,柔柔地照了进来,地面上折射起了一滩滩浅浅的柔和,好像铺上一层薄薄的银子一般。
宽大舒适的房间里装饰得并不豪华,但是却很有诗情画意,带着一股江南水乡的浓浓诗意,正是风起最喜欢的风格。房间里的灯光也不明亮,淡淡的,有些昏黄,仅仅是床头那盏壁灯散发出来的浅浅幽光,房内一片静谧柔和,如果静静地坐着,甚至还可以听见夜风轻轻地狒过落地窗帘那‘莎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