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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显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与柔和,萧楚更多的却是高兴,父亲终于还是确认了守清的身世,他的弟弟可以光明正大地以真实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了,他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放松的笑容,看着萧寒眼中毫无掩饰地露出些许亲昵与宠溺。
  萧寒抿了抿唇,轻轻地开口“母亲与弟弟的骨灰还在客栈中,明日琼林宴过后我便去取,”迟疑了一下,他继续说道“母亲与弟弟是否可以葬在萧家祖坟之中。”
  “这是当然的。”萧显皱着眉头说道,他被封为镇南王时,已经向圣上求取了玉娘的诰命,只等着找到玉娘便可直接册封,那个孩子是他的亲生骨肉,是一定要入祖坟的,萧寒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萧显这才发现,萧寒对玉娘与他的关系似乎有了什么误会,他镇南王府可不是那些后宅混乱的贵族府邸。
  萧楚也敏锐地察觉到这个问题,开口解释道“守清不用担心,我母亲与你娘感情十分好,虽然碍于出身你娘的封号不高,但在萧家两位夫人是一般管家的。”
  “这个我知道。”萧寒点点头,他知道母亲在萧府过的不错,跟主母和嫡子关系都很好,不然他也不会对萧楚这般亲近,只是关系好并不代表地位就高,看来还是他想错了。
  见萧寒明白过来,萧显嘴角也露出一丝微笑,“你的身份已经确认了,称呼是不是也该改过来了。”
  “是,父亲,大哥。”萧寒认真地开口。
  萧楚带着笑意应了一声,萧显也不禁露出一丝微笑,将少年拉倒自己身前,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着,越看越满意,长相没的说,才华也没的说,这样的孩子总归该是他萧府的,“月余后便是你娘的忌日,倒是我会将你娘与另一个孩子的骨灰葬入祖坟,并将你的名字写在族谱之上,本家宴会之上,我会把你的身份昭告天下,让圣上亲自为你正名。”以当今圣上对萧寒的欣赏,这个要求他必定不会拒绝,他想要让这个孩子堂堂正正地入府。
  “萧穹,我的弟弟叫萧穹。”萧寒注视着男人的双眸说道。
  “我记住了。”萧显点点头,心中却不禁叹息一声,在谷中母亲与双生弟弟相继去世的时候,眼前的少年到底是何心情,是不是觉得在这世上已是孤身一人,无人相助,无人相伴,为了寻亲从域镇关一路到京都,明明知道亲人在哪里,却不能相认,只能努力闯出名声,希望有资本说出自己的身世,与亲生父兄相见却不能相认的感觉是如何的呢,年仅十五岁的少年心里背负了那么多的东西,却还是凭着自己的才华,创出一个大大的名头,成为新科状元,名扬天下。萧显眼中闪过一丝柔和,摸了摸少年柔顺的长发,
  “今晚咱们父子三人好好聚一聚,明日我亲自与你一同将玉娘与萧穹的骨灰取回来。”
  “王妃呢?”萧寒开口问道,来镇南王府这么多次,他都没有见过那位据说与母亲关系很好的王妃。
  “母亲身体不太好。”萧楚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近几年母亲的越来越差,一直兰苑卧床修养,很少出门。“过几日,等母亲病情稍稍平稳一些,我再告诉她。”虽然找到萧寒非常值得欣喜,但毕竟玉娘去世的消息对母亲也是个不小的打击,母亲不会如同父亲一般坚强,还是一点点透露比较好,不然这一悲一喜之间病情恶化可就不好了。
  “好,”萧寒乖巧地点点头“那我过些日子再去拜见她。”虽然认亲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但是萧寒心中完全没有一丝喜悦之感,与六号的突然分离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虽然已经接收到六号传输过来的数据库,但是六号本身其实才都是萧寒在这个世界的最大后盾,尤其是当六号比他先觉醒出感情后,便一直是他在人类世界生活的导师,一时之间失去了引导者。
  萧寒抿抿唇,不禁往父亲身边又靠了靠,温暖而强大的人类身体,却还是不能如六号一般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一定要多搜集能量矿石,让六号快点从休眠状态醒过来,萧寒暗下决定,他已经算是入了唐国统治阶层的眼,再加上父兄的帮助,搜集能量的速度一定会更快。
  25第二十五章
  凌晨时分,临近京都长街的百姓们早早地从床上爬起来,将家里的事情处理一下,便拿着清扫的工具,将街面上的小石子与尘土清除掉,洒上水,中间的青石路便显得更加干净清透。不一会儿,不断有人从四面八方赶来,有百姓有儒生,有罗衣绣裙的女子,有身着鲜艳胡服的商人,站在青石长街两旁,翘首看着前方的坊门。
  低沉的鼓声响起,两旁的人们神情愈加兴奋,坊门缓缓打开,一队人马出现在众人面前,一众侍卫身穿黑红色礼服,腰佩长刀,头戴礼冠,神情肃穆,护卫着中间骑着高头大马的三名新科进士,后面两人面色略显激动,却也不失风度,儒雅翩翩,微微扬起头,一身的意气风发。为首一人,面带微笑,目光沉静,黑色的锦袍衬得少年面色更加白皙,精致的脸庞在阳光下愈加让人无法逼视,骑在马上的动作潇洒优雅,清澈的目光流转,微微一笑便是绝代风华,不知晃了多少人的眼。
  清脆的锣声传来,前方的仪仗带着身后的众人缓缓向皇宫走去,萧寒看着长街两旁人头攒动,接受着各色目光的洗礼,面色丝毫不动,转眼间,却看到酒楼窗前那名邪肆的男子。昱泉端起手中的酒杯,轻轻一举,换来少年灿然的微笑,仿佛所有的阳光都聚集过来,带着能够穿透人心的温暖,让昱泉心中慕然一动。
  其实萧寒的骑术相当差,之前他从来没有上过马背,还好这一路只要能在马背上安稳地坐着,会上马下马便可以了,萧楚教了他一个晚上,他的动作才算流畅。
  到了皇宫正门前,萧寒利落地下马,与其余两位进士相视一笑,稍稍整理一下衣着,早已等待在宫门前的大太监恭敬地引着三人向内走去。
  从正门进入皇宫,视线更加宽广,玉石而作的阶梯,雕栏画柱,气势恢宏,脚下踩着红色的地毯,拾阶而上,从侧门而入的甲榜其余两名同进士,与三人汇到一处,略略一礼,站到后方。
  百官与皇室中人已经入座,瓜果拼盘,零食小点摆满整个食案,严慕辰带着皇后罗氏坐在台阶之上,身后的龙凤双椅雕琢华丽,五人走到前方,深深一礼,
  “学生等见过圣上。”几人还没有在吏部登录名册,也就是还没有具体的职位,所以还要自称为学生。
  严慕辰身着一身吉服,身上的金色祥龙腾云而起,使得这位天下之主的气势更加逼人,看着下方的几人,严慕辰眼中满是笑意,缓缓开口道“诸位免礼。”
  “谢圣上。”几人站起身,垂首聆听圣训。
  洪公公拂尘略略一提,立刻有人端上五杯美酒,萧寒几人一一接过,罗皇后亲自为严慕辰到了一杯酒,
  严慕辰微微举杯,五人深深地低下头,也恭敬地举起酒杯,下方诸人站起身,同时举杯。
  “共饮此杯,忘诸位为我大唐效力,匡扶社稷。”
  “谢陛下。”
  放下酒杯,严慕辰继续说道:“今日乃是琼林之宴,百官齐聚,更有新科进士在此,诸位尽可欣赏歌舞,品食美酒,便是酒醉失仪,朕也恕你无罪。”
  “谢圣上。”众人齐声说道。
  严慕辰朗声一笑,“如此才对,来人,舞乐起。”
  “是。”皇后身旁的一名女官恭敬一礼,吩咐一声,一众衣袂飘飘的舞伶便翩然而来,丝竹声起,衣香鬓影,珠缨旋转星宿摇,花蔓抖擞龙蛇动,满目的彩袖旖旎。
  琼林宴是为了新科进士而开,却也是每年仅有的几次君臣盛宴,就像邛亲王所说,当今圣上并非拘礼之人,所以宴会之上,到处走动交流敬酒的官员也不在少数,当然官场上自有规则,那些大佬级的人物没有人敢轻易打扰,不过远远的敬杯酒,便是很大的面子了。
  萧寒坐下还没吃几口,萧楚便拿着一壶酒坐在他身旁,宫宴的食案都很长,坐下两个人绰绰有余,萧寒明显地感到,随着萧楚的落座,注意这个方向的视线明显增多,没有了六号对恶意的敏锐察觉,萧寒索性直接忽略所有人的目光。
  萧楚今日穿着刑部尚书的官服,配上他冷峻的表情,一身未收敛的寒气,让人不敢亲近,无人得见他注视着萧寒时那略略柔和下的目光,只是看他的动作,便知当今刑部尚书与新科状元关系不错。
  “今日骑马怎么样?”萧楚问道,为两人到了杯酒。
  没有理会周围人见尚书大人居然亲自给一名进士倒酒的惊讶表情,萧寒小小地抿了一口,开口道“还算可以,至少没出丑,大哥教的很好。”
  萧楚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那也是你学得快。”不过一晚就能掌握基本的技巧,自家弟弟过目不忘,快速领悟的天赋,萧楚真的是见识到了。
  “父亲也在看你。”萧楚端起酒杯轻声说道。
  萧寒一抬头,正好对上萧显的视线,萧显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换来少年小小的一举杯,男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看着少年微笑着的精致脸庞,那从血海中捞出的冷硬之心也不禁多了一丝柔和。
  他们并不决定在琼林宴上公布萧寒的身份,虽然这的确是完完全全的昭告天下,但是却会为萧寒带来更多的质疑之声,而且他们还没有先将这件事禀明圣上,所以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郑江与淳峰也出席了宫宴,见到萧楚的举动,郑江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也挤到萧寒的食案旁,坐在少年的另一边,
  “守清,好久不见。”
  “恩,好久不见。”萧寒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三人在一同谈论,饮酒,虽然萧楚与郑江之间总是各种言语上的打压,但三人之间的气氛还是很和谐的,淳峰这时也走了过来,聊了讲几句后,萧寒眨眨眼,轻声说道:
  “好挤。”
  四个男人在同一个食案旁,真的好挤,淳峰愣了一下,旋即笑出声来,萧寒微微一笑,淡淡地开口
  “你们先聊,我也要去敬杯酒。”
  他起身,走到两位正在大笑闲聊的大学士身旁,正是在秦淮春日宴上见到的两位大人,徐良睿与邹玮,萧寒的玉穹公子之名,传播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广,两位翰林学士功不可没。而且这两位大人的欣赏态度,也使得他在进入官场之前至少在翰林院有了一个好的评价。所以于情于理,萧寒都应该过来敬一杯酒,徐良睿与邹玮相视一笑,徐大人站起身,笑道“没想到今年的状元居然真的是你,哈哈,看来我和邹学士也有伯乐之名了。”
  邹玮也不禁露出一丝微笑,他一向不善言辞,便直接举起酒杯,
  萧寒微微低下身,双手举杯,微微一示意,一饮而尽。
  回到食案旁,淳峰已经回到他父亲身后,萧楚与郑江依旧坐在原位,萧寒心中无奈一笑,坐回两人中间。
  严慕辰高高在上,已经看到了这个角落里发生的事情,他微微一笑,对着下方的邛亲王与镇南王说道“朕还以为萧寒的性子有些偏冷,不善与人交流。”
  邛亲王微微一笑“阿江与萧寒也是通过淳尚书之子淳峰相识。”
  “淳峰?淳衣的三子是吧,也是个少年英才啊。这也算是另类的物以类聚吧。”严慕辰笑道。
  “本该如此。”萧显开口道。
  宴会结束后,萧寒辞别众人,一辆马车开到他的身旁,车夫很脸生。
  “上来。”车内传来男人磁性却略带威严的声音。
  萧寒微微一笑,钻入马车中,
  “父亲。”
  萧显将少年拉到身旁,看着因为喝酒而微红的双颊,抚了抚少年的长发。不知为何,面对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他的心中总是多了几分柔和,就算是对萧楚这个嫡子,他也没有这般强烈的想要疼爱保护的感情。或许也是阿楚成熟的比较早,并且一直都比较稳重理智的缘故吧。萧显本身就不是什么感情细腻的人,不知为何,却总是想要宠着面前这个少年,他终于知道朝廷那几个大臣为什么总是那么纵容小儿子了。
  想起京都几个有名的纨绔子弟,在看看身旁乖巧俊俏的儿子,萧显心中果断地觉得自己的孩子是值得疼爱的。
  取走骨灰后,萧寒跟着萧显回到镇南王府,一路上萧显与萧寒都显得很沉默,萧显是因为去世的玉娘与萧穹,而萧寒心中并没有悲伤这种感情,但毕竟也是与身体血脉相连的人,所以他也不能表现的太冷漠,这一点就算没有六号的提醒他还是明白的,所以也只能一同沉默下去。萧显却觉得这种安静的陪伴反而更好,因为他的身边已经失去太多的人,所以言语的安慰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作用。
  月明星稀,夜风微凉,萧寒坐在萧楚的房间中,捧着热茶,喝了一小口。
  “心情很难受吧。”萧楚轻声说道。
  萧寒不知道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六号也说过他不善于伪装,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现悲伤的样子,所以只能保持沉默。
  萧楚看着少年微微垂下头,长长的睫毛让人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绪,但萧楚心中却满是怜惜,伸手将少年搂在怀里,安抚地拍着他的肩膀,嗅着少年秀发上好闻的气息,萧楚不禁将少年抱得更紧。
  萧楚也很少与人靠得如此之近,心中却满是安宁,紧贴的身体,仿佛连心脏的跳动都是一致的,这便是兄弟之间的感觉吗,萧楚有些僵硬地用下巴蹭了蹭少年的头顶。
  26第二十六章
  尚书房
  严慕辰有些惊讶地微微直起身,
  “所以……萧寒萧守清是你的儿子?”
  萧显恭敬地低下头,“是的,陛下。”
  严慕辰扶了扶额,失笑道“这可真是……,看来你都已经查清楚了。”
  “是。”
  “你倒是又多了个好儿子,”萧寒本身便有国士之才,他对其也是寄予了很大的希望,脑海里回想起那名惊才绝艳的少年安宁沉静的微笑,严慕辰眸色一闪,
  “罢了,你们萧家今年的聚宴朕会亲自去参加,宴会的规制稍后你自行与淳尚书商议。”
  “谢陛下恩德。”萧显拜谢。
  “免礼,对了,文楠和梁红昨晚已经回来了,今天应该会去你府中拜访。听说梁红和萧守清的关系很好。”严慕辰微笑道。
  “臣也不太清楚,不过能为守清办理秀才的官文,关系应该是不错。”萧显不动声色地说道。
  严慕辰微微一笑,“如此也好。”
  镇南王府
  花园内各色的珍稀花朵竞相开放,更有彩蝶翩翩飞舞,桥下的流水潺潺,清澈见底,而且还有鱼儿在其中灵巧地游动,萧寒沐浴着温暖的阳光,不禁微微眯起眼睛,蹲下身,拨了拨水面,荡起一片涟漪。
  “守清在这里做什么?”
  萧寒回过头,冷峻的青年沓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来,目光深邃却带着几分宠溺。
  “看看景色,想要画下来。”
  萧楚这才看到旁边草丛中放着的画板宣纸,砚台等工具。
  萧楚蹲在萧寒身旁,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么喜欢画画吗?”
  喜欢吗……是什么样的情感,“只能说是很感兴趣吧。”他的画中所表现的出来的情感,都是六号根据人类所应该做出的反应,而模拟出来的。而现在他已经能够体验人类的情感,虽然有六号的数据库,但是他从来没有自己使用过,所以书画之类的他还要多练习,不然传出新科状元江郎才尽的流言可就麻烦了。
  本来就有一群人的眼睛都在盯着他,等到他的身世曝光的时候,麻烦的事情就更多了,没有六号的指导,他自己要千万小心才行。
  将手上的水擦拭干净,萧寒拿起画板,将宣纸铺上,靠坐在河水旁,轻缓地落笔。萧楚安静地坐在一旁注视着少年精致美好的侧面,微风吹过,带起少年柔软的发丝,萧楚伸出手把挡住他视线的头发轻轻拨开,低下头,看着纸上线条灵动的锦鱼,轻轻开口道“画得真像。”
  萧寒停下笔,歪歪头,开口说道“丹青是比较生动传神,但我还会另一种画法能画得更像。”注视着兄长深邃的双眸,他轻轻说道“要看吗?”
  “当然。”萧楚轻笑一声。
  萧寒放下毛笔,环视四周。萧楚随着萧寒的视线看了看,开口问道“在找什么?”
  “需要特殊的画笔,再找可以替代的东西。”萧寒淡淡地说道,旋即皱起眉头“但是好像没找到。”想了想,萧寒放下手中的画板,微微移开身体,露出茂盛的草地。抬起头问道“这里的草能拔掉吗?”
  “随你高兴。”萧楚很好奇萧寒会做什么。
  萧寒刷刷刷把周围的草都拔光,露出下方细腻的土层,用手轻轻磨平,捡起旁边的石子用尖锐的一角,在土地上画了起来。萧楚看着少年跪坐在地上,乌黑的头发顺着肩膀滑落,一点一点的勾勒,如玉般手指轻轻拂去边缘多余的尘土,土地上的线条逐渐清晰,萧楚的瞳孔一缩,一手扶住少年的肩膀,俯下身仔细地看着地上的肖像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