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不是半斤八两吗?
但作为臣子,他显然不会自寻死路,斟酌着说,“您内政修明,严刑峻法,又爱民如子……”
绯红满意点头,“那就将这些魏氏宗族悬挂到铜龙楼,我给他们三日期限,魏帝若不出现,就让他们的头颅祭我宗族罢!”
国师一噎。
您还真是擅长打臣子的脸啊。
国师苦着脸,正要接下差事,忽然从她的面具想到了奉宫里的小王爷,他可是亲眼瞧见,两人扎花灯,扎得人都困得撑不开眼皮。而这魏氏宗族里,不管老的,少的,似乎都跟小王爷关系不错,国师顿时觉得自己项上人头有点凉飕飕的。
小王爷这人生经历也算是崎岖了,错嫁之后,却是真爱。可这真爱心里装着夺国之恨,杀起他宗族至亲来,毫不手软。
国师不得不尽职尽责提醒,“这魏氏宗阙里,有被魏帝圈禁的大皇子、二皇子……还有小王爷的玩伴……他们都对小王爷很照顾,有的交情也不错。”
在绯红目光逼迫下,国师海少焉垂首。
“小王爷若是知晓了,怕是会怨恨您。”
国师就差没直白地说,您这样狠,房事容易起火!小王爷不把您生吞活剥了才怪!
“这样呀……”
绯红歪了个头,似乎苦恼一般,就在国师以为她会为爱收回成命时,她说,“那就不告诉他罢!”
国师呆滞。
这也行?
您都要全城宣告了,这还瞒得住人?
国师觉得荒唐,可绯红命令之下,他也只能去了一趟奉宫,把里头的宫人一批批调出来,筛选出忠心的种子,开始洗脑。既然圣尊想把小王爷养成一头洁白无瑕的小鹅,他们当人手下的,也只能粉饰太平,给小王爷营造出一个世外桃源,让他的生命里没有任何的背叛与伤害。
小王爷这几日的确过得快活。
他自以为跟绯红通了心意,也不似之前一样急着要摆脱她的束缚,他甚至做好了一辈子被暴君囚困的心理准备。
这精神松懈之后,小王爷愈发如鱼得水,除了走不出奉宫,其余地方他随意活动,他的作息很规律,上午是扎马步和练剑,下午换成了种花跟看游记,偶然被小红追着屁股跑。
到了晚上,大约是小王爷最龙精虎猛的时辰。
跟绯红腻得多了,他也渐渐显露几分小滑头的性子,譬如变着法儿吹枕头风。
“金台哥精通兵法,他很能打仗的,是一员猛将……”小王爷觑着绯红的脸色,她正闭着眼,呼吸规律起伏,他见了就很安定,于是这头热烘烘的小犬钻得更紧,“要是他断了腿骨,再也站不起来,那多可惜啊……他本可以打更多人的……”
她嗯了一声,“听你的,给他治。”
啵。
小王爷心水漫溢,像是气泡一样,啵的一声碎裂开来,溢出甜蜜的糖水。他如同吹风成功的妖妃,依偎她更紧,小臂汗津津搂着,“真的?骗人是小狗!拉钩!”
他好似玩不腻这种孩童把戏。
绯红也纵着他,勾了下他的手指头,“妖妃小朔,快睡吧,耽误我晨起,你会被大臣骂出花儿来的。”
小王爷有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祸国妖妃魏小朔,竟也不赖。
他愈发睡不着了,就生生看了绯红一夜,待她醒来,又装作熟睡的模样。
帝王拂开妖妃小朔的额发,落下一吻,随后便是穿衣的声音,他不消睁眼,也知道那是一副旖旎美艳的画卷,世人皆以白雪为美,可他知道她那檀褐色的肌肤是怎样的炽烈难忘,当她的红褐手掌覆盖他雪白的指尖时,似落入软烂的泥沼里,窒息又沉溺。
小王爷沉浸在情爱里无法自拔,绯红不在,他就亲近起了小红,险些没把鹤毛捋秃。
这日,绯红刚走,满室还交缠着她的龙脑香,小王爷练了一会剑就觉得无趣,满屋子逮丹顶鹤去了。
小红唳叫不已。
它被小王爷搂在怀里,鹤脸写满了绝望,如果可以,它想要改名。
小王爷抱了它一会,手指摸着毛儿,忽然发觉它里边塌了一块,还是硬的。他的敏锐知觉被唤醒了,小王爷陡然想起自己还是魏朝的小王爷,他表情微僵,犹豫再三,还是将硬片抠了下来,滑进了袖口。
他躲上了床帐,揉散硬块,是张纸条。
——是血书!
求救的血书!
小王爷目光死死盯着,“不会的,不会的!”
午时三刻,铜龙楼,枭首魏氏宗族。
他想要起身行走,却因为恐惧,软了双膝,嘭的一声摔下了床榻,他茫然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午时一刻。
小王爷的双眼笼着一层焦光,乌的,浊的,他想起了很多人,动不动要给他辅导功课的大哥,总是撺掇他上青楼的二哥,还有他幼年玩得极好的玩伴,尽管后来因为皇位,他们撕破了脸皮,但兄弟之间,有的是骨肉至亲,有的也曾情同手足。
“救、救命……对,我要救他们!”
小王爷一双裸足,连滚带爬跑出去,却被守卫一板一眼地拒绝。
“您不能出去,外头很危险……”
危险?
危险不都是她制造出来的吗?她瞒着她,要杀他的亲人!骗他的,都是骗小孩的!
唰的一声,他拔起守卫的长剑,横在自己的脖颈,鲜血溢出,神态疯狂。
“马!给我备马!否则我就死,我让你们无法收场!”
守卫嘴唇微动,还是照做了。
小王爷头一次,赤着脚,散着发,在大街上狂奔。
庆幸的是,他在午时三刻之前奔到了铜龙楼,看见了城楼上被悬挂的兄长、玩伴们,亦看见了一身绛裙乌帽的绯红,她坐在城楼的阴影处,君威似海,令人不敢撄其锋芒。
咚咚咚!
小王爷手持剑锋,一路畅通无阻上了高楼。
“四弟!”
“小王爷!”
被悬挂在外头的熟面孔惊喜回头。
他们有救了!
“放、放了他们。”小王爷嗓子沙沙的,含着血块,带着哭腔,“你快放他们!”
他知道自己无理取闹,也知道自己会惹得心上人厌弃,可那都是自己的亲族,他怎么能坐视不管?
“放下剑。”
“过来。”
她威严而沉稳,“听话。”
“我听话!”小王爷红着眼,像是小孩撒泼,他足下血迹斑斑,感觉不到疼似的,一遍又一遍固执重复,“那你放了他们,我不要他们死。”
她弯着唇,“好,过来。”
嘭的一声,他毫不迟疑丢开了长剑。
小乳燕扑进她的怀里,像那日扑进白昼般的灯火一样盛烈。
他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可是她笑着说,“捂住耳朵就听不见了,这样你就不怕了罢?你可真是个娇娇呀。”
娇娇的小王爷惶然扭头,只撞入了一双冷血的、盛满虚伪笑意的眼睛,她的指尖捏着耳朵,将他温柔掩住。
“午时三刻到了,魏帝却没有出现,他们骗了孤,孤要罚他们。”
“祭了吧。”
无声的寂静的白日,他的双眼溅上了一层血色,惊惧得难以闭合。
哈,这就是帝王之爱。
男配[魏元朔]虐心值100%。
第296章 全族被灭文女主角(39)
“祭了吧。”
“祭了吧。”
“祭了吧……”
绯红的声音至城楼之上,金玉般质感,一声又一声地荡开、坠地。
铜龙楼上血雨纷飞。
铜龙楼下惊惧避退。
有人兔死狐悲,“如此暴君,我等焉有活路?”
“嘘,你不要命了!”
“哈,这世道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你这人——快走快走,你想死,可别拖累我们!”
小王爷的耳朵从绯红的手掌滑了出来,他筋肉发软,仿佛再也支撑不了这一具清瘦挺拔的骨架,身体软泥般滑倒在绯红的脚边,他的双眼失去了光芒,一点一点陷入了漆黑的寂静当中。
“宗政绯红动手了!”
另一处隐蔽的角落里,中年男人收回目光,哪怕是远远看着,依然有一股寒意透到了天灵盖。
他很清楚,这是一种灭顶的恐惧。
“没想到小王爷也救不了,这三公主当真是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不顾一点情分。”
中年男人坐回了位子上,神情凝重。
“不过有一点怪处——”
“那魏阙三十七宫,早就是宗政绯红的囊中之物,为了太后一事,盗天观暴露己身,也栽了进去,听说少主还被囚禁起来。如此万顷风雨,竟还有人能给小王爷传递消息,让他去铜龙楼救人?”中年男人不禁猜测,“难道是陛下出手了?”
而在另一侧,姿容妙曼的女子手持茶盏,热气氤氲了面容,“我看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