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们回家？”旁边叶海菱小心翼翼道。
叶荣欢回头看她，她强忍情绪道：“之前纪清河在婚礼上说的那句‘不愿意’，现在不知道已经传得多少人都知道了！你现在难道还要回纪家吗？”
叶荣欢沉默须臾，道：“问问纪爷爷吧，今天的事，总是要处理的。”
纪老爷子和纪清河在后面一辆车。
车子到岔路口的时候，叶海菱让司机停车。
后面的车见他们停了，也跟着停下来。
“我去问。”叶海菱知道叶荣欢不想看见纪清河，就率先跑下了车。
“纪爷爷。”她趴在车窗口，“我带我姐回家了。”
纪老爷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看到旁边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纪清河，又想到今天的事，最终叹了口气，道：“行吧，带你姐姐回家几天，让她缓一缓，过两天我再让人把她接回来。”
顿了顿，又道：“去跟你姐姐，还有你爸妈说，今天的事，袁家会给一个交代，纪家，也会给一个交代。”
两辆车分道扬镳，叶荣欢和叶海菱回叶家。
“今天的事，别告诉奶奶。”叶荣欢叮嘱道。
知道她不想让老人家担心，叶海菱点头：“我知道的，只是爸和我妈那里……”
尤其是她妈，看到叶荣欢不好，不知道心里正怎么笑呢。
又和老太太不对付，有机会多半会会拿这事去膈应老太太。
“没关系，”叶荣欢说，“这个我回去会和他们说的。”
回到家里的时候，叶父和叶夫人已经回来了。
看见两人回来，叶夫人一下子站起来：“怎么样？那边什么情况？”
叶海菱一想起袁瑞可搞出来的糟心事，就气得要爆炸，还没坐下就噼里啪啦一通将事情说了。
“那个袁瑞可这么不要脸？！”饶是不见得叶荣欢好，叶夫人听说了袁瑞可做的事，也是忍不住惊呼道。
叶父脸色也不是很好，回来的时候纪清河的父亲保证说会给叶家一个交代，但是那个袁瑞可和纪清河郎有情妾有意，谁知道到时候纪家会怎么选？
他倒不是有多关心女儿的幸福，只是这门亲家是好不容易才搭上的，还没得到多少好处呢，就这么吹了？
“这事情不要和奶奶说，我不想她担心。”叶荣欢淡淡地道。
叶夫人当即就道：“这也不是我们不说她就能不知道的，今天这事闹得这么大，我们叶家的脸都丢尽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人跑到你奶奶跟前去说了！”
叶荣欢看她一眼，道：“阿姨，这门婚事当初是你极力促成的吧？要是让奶奶知道，你当初保证说嫁过去就幸福一辈子的婚事，本质其实是这样的，你猜她会怎么做？”
叶夫人脸色一青。
她是惹不起老太太的，要是让老太太知道当初她是忽悠她的，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当即不甘不愿地保证道：“这事家里人不说，老太太在乡下，不会知道的。”
叶父沉吟许久，问叶荣欢：“纪老爷子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他有没有透露过这事要怎么处理？离婚？”
叶荣欢垂眸：“我也不知道，等几天吧。”
又说：“我有些累了，先上楼了。”
叶父也叶夫人相互对视一眼，各有心思。
看见叶海菱还在，叶夫人就道：“怎么还不回学校？你哥都回去了。”
叶海菱道：“急什么？我今天请了假的。”
她想在家多陪一下叶荣欢。
叶夫人却道：“白天请假了晚自习得上吧？你都高三了，上点心，快回去，我让司机送你。”
“我不！”叶海菱躲开她往楼上跑，“反正我学不学都那样，老师说的烂泥扶不上墙，您就别操心了！”
……
纪家。
纪老爷子将纪清河叫进书房，第一句话就是：“跪下！”
纪清河不动。
纪老爷子怒道：“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纪清河淡淡道：“爷爷，我不认为的犯的错，程度严重到需要下跪。”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犯了错？！”纪老爷子气得胸口直起伏，“你看看你干的什么混账事！纪家叶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已经是个大人了！我以为你懂事了！可是没想到，你竟然有本事到让两个家族都变成了别人口中的笑柄！”
纪老爷子重重跺着拐杖，“纪清河！你到底在想什么？！”
纪清河不再解释和袁瑞可的事，沉默良久，却道：“爷爷，我想和叶荣欢离婚。”
“离婚？！”纪老爷子怒目圆睁，“这才结婚多久你就说要离婚？！”
他语气平静地说：“我不喜欢她。”
“不喜欢？不喜欢？！这就是你总是欺负她、今天还让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丢那么大脸的理由？！既然不喜欢她，当初我逼你和她领结婚证的时候你就该极力反抗！再不济在筹备婚礼的时候你就该早些坦白！这才算是一个成年人的做法！”
“可是你都做了什么？啊？！你说不喜欢她，却还是和她领了结婚证，把人娶回家却欺负她漠视她！你说不喜欢她，却还是和她一起准备了婚礼，然后婚礼上又让她成为别人的笑柄！”
纪老爷子眼中露出失望：“清河，你长大了，是25岁，不是15岁！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一点？”
纪清河沉默。
纪老爷子颓然地坐下：“都怪我，把你宠坏了，养成了这么个任性妄为的性子！”
“爷爷……”
纪老爷子抬手止住他的话，“你这样子，让你爸如何放心将家业交给你？知道为什么现在一直让你在公司做事吗？不是你能力不足，只是你做事缺少考量，太过肆意妄为！又总是想一时是一时，没有个具体章程。之前给你个公司练手，你做得很好，不是一般的好，让别人都把你当天才，提起就要夸赞，我也不否认你的功劳，可是我告诉你的戒骄戒躁，你一点也没有做到，这么多年了，‘稳重’这个词，还是和你没关系！”
“之前把你调回总公司，你是不是很生气？为此还和你爸好久没说话，可是我没告诉你，那是我下的命令，不是你爸的决定！我早知你还需要磨练，而果然，也是没错的，你今天的行为——让我很失望，非常失望。”
纪清河张口想要反驳，却又无从反驳。
“爷爷。”他闭了闭眼，“您说的这些，我认，以后会好好改过，但是现在，我想要和叶荣欢离婚。”
纪老爷子沉默下来。
他看着站在眼前的孙子，在他脸上找不到一丝赌气的意思，也找不到一丝退让的表情。
无声叹了口气，过了许久，他问道：“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这么讨厌荣欢？”
沉默良久，纪清河说：“不是讨厌她，只是……不喜欢她。”
纪老爷子看了他许久，忽然说道：“你认真了解过荣欢吗？知道她是怎样一个人吗？”
不等纪清河说话，他就道：“你们都以为我只是合了合八字，就让她嫁给你了？你是我唯一的孙子，我对于你的婚事，你的终生幸福，怎么会可能这么草率？”
“荣欢是我打听了许久，观察了许久，才认定下来的孙媳妇。”
“她和你一样过得不好，你应该清楚她的家庭情况，和你一样，都有个后母，可是你爸爸虽然脾气冷，到底还是向着你的，心底觉得亏欠你，只是你从不买他的账罢了。”
纪清河拧眉，有些不愿意听。
纪老爷子当做没看见，“可是她又和你不一样，你今天难得就没发现吗？女儿被你这么欺负，可是她家里陪着她的，就只有一个还在读书的妹妹，她爸爸呢？她后妈呢？甚至没站出来帮她说一句话。唯一疼她的奶奶，又回乡下去了，现在恐怕还在想着，她的孙女婚礼盛大，无数人羡慕呢。”
纪清河神色微动，眼中浮现出一丝错愕。
纪老爷子继续道：“她母亲在她才几个月大的时候就去世了，之后没多久父亲就带着怀孕的情人，也就是她现在的后妈进了门。她的异母弟弟，你也见过了，就只比她小一岁，或者说一岁不到。”
“她从小被她父亲扔到乡下，跟着她奶奶过活，上高中了，乡下找不到合适的学校，才被接回家来。她大学学的美术，花的钱都是靠自己兼职去赚，她父亲不关心她，只给基本的学费，其他一概不理，她后母也懒得管，她虽说是个富家小姐，过的却和普通人家的女儿没什么不一样，甚至比她们还不如，毕竟大部分都还有关心爱护她们的父母。”
纪清河神色怔怔。
“还有这次嫁给你的事。”纪老爷子叹了口气，“你老实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你是不是想荣欢是用了什么手段，才嫁了进来。”
纪清河嘴唇翕动，终究没说话。
眼中却是问：“难道不是吗？”
难道不是吗？
纪老爷子说的叶荣欢，和他所认为的简直判若两人，他不知道，他误解的还有多少。
他不屑于去了解她，只凭借一些风言风语，以及自己的猜想，就给她定了罪。
现在却有人说，都是他错了？
纪清河忽然有些不敢去听纪老爷子口中的真相，他怕连这个，也是他错了。
纪老爷子看着受了打击的孙子，叹气道：“关于你车祸后的事，你也不去外面听听都是怎么传的，袁家都迫不及待上门退婚了，你还以为自己是个香饽饽呢？即使你是我唯一的孙子，纪家未来的继承人，可是一个男人，失去了生育的能力，有多少女孩子愿意嫁给你？”
“当然那些只图钱权不图人的不算，可是你和荣欢相处那么久了，她是那样的人吗？”
想到他给叶荣欢开“工资”的事，纪清河动了动唇，却还是没说话。
“荣欢是不得已，才嫁给你的。”纪老爷子将事实的真相，毫不留情地揭露在他还抱有一丝侥幸的孙子面前。
他给他分析叶荣欢在叶家的处境，给他分析叶荣欢的迫不得已。
最后说：“不然她要是为了钱，这些日子为什么什么都没有跟你提？你知道叶家有个项目正在亏钱吗？”
“她嫁给你，本来就委屈了，可是你啊，你是怎么对她的？”纪老爷子说，“往日的就不说了，就你今天那句‘不愿意’，知不知道伤她有多深？”
“我……”纪清河声音微颤，眼中都是茫然和震惊。
他没想到，事实会和他想象中的相差这么多！
看到他的反应，纪老爷子暗自放下心来，“现在还要不要离婚？”
沉默良久，他动了动唇，轻声说：“……不离了。”
“不离了就好。”纪老爷子彻底放下心来，“今天的事，势必要给叶家、给荣欢一个交代！袁家那边我们先不管，可是我们家……”
看了纪清河几秒，他道：“你待会儿跟我去叶家一趟，为这段时间以来的误会，也为今天对荣欢的伤害，跟荣欢好好道个歉，跟叶家人也道个歉，今天她肯定是不愿意跟着回来的，等过几天，等她心情缓过来了，你再过去，把人好好哄回家来。”
虽然今天婚礼毁了，但是说到底只是一个流程而已，叶荣欢和纪清河早结婚了，不能说因为纪清河在婚礼上说了一句“不愿意”，两人就不是夫妻了。
“……好。”纪清河艰难地说。
“想清楚了就好。”纪老爷子又说，“行了出去吧，好好反省一下，和袁家那个，也赶紧给我断了。”
纪清河一顿，没说话，默默地退出了书房。
只是过了一个纪老爷子，却还有一个纪父。
今天他做的事太过荒唐，纪父怎么可能不闻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