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虽然刑文飞很显然是要走耍赖流,但秦素不可能就这样妥协了,他想了想,说:“我不太舒服,你这样压着我,让我觉得无法呼吸。”
刑文飞看了看自己的姿势,他并没有压着秦素,但看他是真的很难受,就只好退开了一点。
秦素又说:“我想休息了,你回去吧。”
刑文飞盯着秦素,判断着他,秦素的精神很不好,好像脸都有一点发肿,可能是发烧引起的。
刑文飞说:“你睡吧,要不要去床上睡,我抱你去?”
秦素挡着他说:“我就想这样,你走吧。”
刑文飞皱眉说:“为什么不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其实,你心里,是真有其他人了?”
秦素转开脸,又用手背盖住眼睛,实在不想面对刑文飞失望的眼神。
秦素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个肤浅的人,绝不可能因为谁好看就对谁更好,谁不好看就对谁差,特别是学生们,他会对更愿意上进和努力的学生更好,因为,他作为导师,资源和精力也是有限的,不可能对每个学生都一样,有愿意努力上进的,他当然会把资源和精力向这些学生倾斜,那些完全不想努力只想混个毕业的,他自然也没那么多时间资源去不断推他们。
但是,就是这么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肤浅的人,每次一面对刑文飞的脸,就什么理智和底线都没有了。
秦素不断让自己冷静,冷静,冷静。
“为什么不看着我。”刑文飞低头,一下子亲在了秦素的手心上,秦素被他吓了一大跳,手挥开,一没注意,打在了刑文飞的脸上。
秦素没什么力气,这一巴掌打得不重,只是轻轻地挥过,但两人都因为这一巴掌愣住了。
秦素赶紧拿开手,僵着脸看着刑文飞,刑文飞诧异地看着他,对他的这种抵触和绝情很难理解。
两人之间的氛围很僵,但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打破这种僵硬。
秦素把手放进被子里,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刑文飞直愣愣看着他:“你很抵触我碰你了吗?”
秦素沉默不答。
刑文飞觉得很伤心,想到以前秦素从不会这样。两人的第一次是在酒店里发生的,事情完了之后,刑文飞很满足地要抱着秦素睡,秦素很在意,洗了澡就赶紧走了,他走的时候有些慌乱,找借口说“还有事”。就是第一次,秦素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抵触他。
刑文飞说:“那行,我先不碰你。”然后起身坐到了旁边刚才周洵坐过的沙发上去,他看到了摆在沙发前面桌子上的那张a4纸,上面画着一个表格,抬头写着——时间、温度,下面根据时间点标注着温度,从37.7c到37.5c。
上面的字写得很好,有启功先生行书的风韵,秀雅里又带着不卑不亢的气质。
刑文飞去拿体温计,又说:“这是你的字吗?”
虽然和秦素认识这么多年了,但现在是要求无纸化的时代,所以他还没见过秦素的字迹。
秦素正觉得刚才很尴尬,这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周洵的字,不由也赞叹了:“这是周老师写的,他字写得很好。”
刑文飞本想拍一下秦素的马屁说他的字写得好,这下是可能的情敌的字,他就卡壳了,转移话题道:“我给你量个体温吧。”
拿着那个电子体温计,观察了两秒,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用,反而准备去掀秦素的被子,秦素拉着被子说:“你做什么?”
刑文飞举着体温计:“我给你量个体温。”
秦素说:“这个是测量额头就行。”
刑文飞“哦”了一声,秦素自己把体温计拿过去了,距离额头有几厘米,就按了一下键,出了结果,看了一眼后,交给刑文飞,这时候体温才37.2c了。
他体温在下降,秦素自己也松了口气,要是因为吃阻断药而发烧,后续可能要换药,这很麻烦。
刑文飞一边把体温计上的时间和温度记上,一边说:“我下次就知道怎么用这个了。”
秦素把脑袋往一边偏了偏,他现在浑身难受,也不太想让刑文飞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就说:“要不,你回去吧。”
刑文飞坐在那里没表示,但也绝不想走。
秦素等了一会儿,又回头看他,刑文飞在用手机打字,打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秦素,秦素又把脑袋转开了,不再看他。
虽然只有短暂的视线交流,刑文飞总觉得秦素的眼神里带着一些伤心,以前的相处里,秦素基本上没有过这种情绪,他总是温和的,会用带着笑意的眼看着自己。他以为秦素不会有伤心的时候。
刑文飞犹豫着说道:“秦素,我之前没回你的微信,是我的错。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太忙,才忘记回了。”
他想了想,把手机拿给秦素看,秦素不想看,要把脸埋进被子里,刑文飞不好强迫他,说:“真的,每天至少有一百个人会给我发微信,我哪有那么多时间看。我肯定是看到你给我的微信了,要回你,但很快又被别的事打扰了,再回去,就又有很多信息把你的信息掩盖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不回你的信息。真的,我保证。”
秦素还是没有回答,刑文飞受不了他对自己的不理不睬,过去把秦素脸上的被子往下拉,秦素扯不过他,只得由着他拉扯,但闭着眼还是不想看他。
刑文飞很无奈,只好像对他妈妈一样,求饶道:“秦素,你看我一眼吧,啊?”
秦素只好睁开眼看他。
刑文飞大约最开始就知道自己比秦素小挺多,而且大约知道撒娇有用,两人自从相处以来,他就经常使用这一招了。
秦素也知道他的套路,每次在床上想要怎么样,先问一下他愿不愿意,要是不愿意,就撒娇,秦素受不了了,一答应,他马上原形毕露,就霸道起来,秦素每次都拿他没办法。
刑文飞果真马上就蹬鼻子上脸了,逼着秦素回答:“是不是因为我没回你信息,所以觉得我不够好。”
秦素推他:“我不想回答你了。”
刑文飞把他的手抓着贴在自己脸上:“肯定是觉得我不够好,是吧。”
秦素要把手抽回去,刑文飞紧紧握着不放,“最近两三个月都没来找你,是不是觉得我变心了啊?觉得我冷落你了。”
刑文飞毕竟正当年龄,要是真和秦素住在一起,能每天都想和他滚床单,两人最开始好上那一阵,他每周都会专门飞s城就为和秦素上床,除非秦素去出差了,他才只好克制自己,那种疯魔状态持续了得有好几个月,之后事情实在太忙了,才降低了频率,也变成了至少一个月会来找秦素两回,然后现在变成两个多月都没有来一次,也许秦素是因此对自己失望了,这样让别人有了可乘之机,例如那个周老师?
秦素想对他翻个白眼,他还不至于是那种沉迷于性欲脑子里都没正事的人吧?
还“冷落你了”?
秦素很想笑,又笑不出来,只是偏开头,盯着沙发靠背上的花纹,说:“我是老师,除了我自己,还有很多学生。要是我俩的事曝光,对我的声誉会有影响,之后学生可能都会受累。我想的肯定会比你多。这不是冷落不冷落的问题。”
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确很讨厌刑文飞对待两人关系的方式。每次一来就是找他上床,平常连个问候都没有,恃宠而骄,以为自己不会拒绝他。
现在的年轻人,真tm功利!
刑文飞果真陷入了思考,又说:“所以,你才想和我断绝关系吗?”
秦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不回答。
刑文飞:“这种事,只要想办法解决,总能解决的。你即使不在学校做教授了,我也可以养你。我可以给你投资建实验室,虽然我现在没有多少钱,但是前期给你投资几亿还是没问题,可以建比你现在更好的实验室。”
秦素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几亿?
他回过头看刑文飞,刑文飞被他盯着,心想自己又说错什么了吗?
秦素当然并不在意什么几亿,只是第一次意识到刑文飞比自己想的好像更有钱。
不过,刑文飞有钱也不关他什么事。
他又把脸转开了,说:“不是这些事。”
刑文飞:“那是什么?要是问题,我们当然要面对问题,解决问题,对不对?”
秦素并不是不想去面对问题和解决问题,只是,要是他到时候真的hiv转阳了,刑文飞恐怕就说不出这种话了。
和一个hiv阳性的病人有关系,恐怕特别不容易。
秦素虽然不做hiv的研究,但因为要做相关基础研究,对hiv的一些公共卫生方面的调查结果还是很清楚的,愿意且的确和hiv阳性病人共同生活的,女性占了90%以上,刑文飞完全不像指望得上的人。
倒不是秦素嫌弃自己的小恋人,只是刑文飞这孩子,真不像可以做到的人。
再说,秦素从小习惯一个人了,让他和另一个人长期在一起生活,不管这个人是谁,恐怕都要适应很长时间才行。所以,他之前能和刑文飞能保持三年关系不闹大矛盾,完全是因为两人见面少。
第15章
周洵回了家,他是先走回学校停车场,从停车场取了车,再开车回家,等到家,已经午夜一点了。
推开家门,客厅里柜子上的一盏小台灯亮着,小台灯照亮旁边插着红色菊花和玫瑰花的白瓷矮花瓶,那花美丽又优雅,在光里好像在对他说:“欢迎你回来。”
特别喜欢趴在地毯上的大黄,在门有动静时,它就一下子蹿进了沙发底下去,压低身子探着脑袋小心翼翼打量进门的人,发现进来的是他的铲屎官周洵时,它就又大摇大摆从沙发下钻了出来,踱着猫步到了周洵跟前,仰着脑袋看他。
周洵忙了一天,其实挺累了,回到家,小心翼翼换拖鞋,不想发出声音把周凝给扰醒了。
穿着拖鞋也没开灯,就直接走到沙发边去坐下,捧着手机开始给他的博士生发微信。
主要是让对方晚上早点睡,不要加班做实验。
又回了几条别的同学朋友咨询他问题的信息。
总算回完了,一侧头,见大黄蹲在沙发上正仰着头像一只狼一样,但仰着头不是看他,而是看另一边,周洵一看过去,发现周凝起来了,穿着睡衣,眯着眼,站在沙发旁边正盯着他。
周洵吓了一跳,随即就笑了起来:“凝凝,你怎么起来了?我吵醒你了?”
这就是周洵抱怨这个房子质量不行隔音不好的原因,他已经决定了,等有钱了,自己去城郊自己修一栋房子,保证真材实料质量过关,什么都要好。那块地,他都让他爸给他买好了,就是没钱修房子,而周凝也让他别胡折腾,到时候上班太远,每天路上两三个小时,还睡不睡觉了。
周洵就只好说,“等以后退休了,就去住。”
周凝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一把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闷闷地说:“你不在,根本睡不太着,有点声音就醒了。”
周洵把他搂着,亲了亲他的耳朵,说:“好了,宝宝,你先回床上去,别冷到了。我今天在实验室一天,衣服脏,我先去洗个澡。”
周凝只好把他放开了,又揉了一把大黄的脑袋,大黄偏着脑袋由着他揉,周凝起身回卧室,卧室门关晚了一秒钟,大黄已经跑了进去,一下子跃上大床,跑几步趴到了周洵的枕头上去。
这种橘猫特别容易长很肥,大黄如今十五六斤,很大一条,可以把周洵的枕头占完。
这么肥的猫,居然胖而矫健,猫真是神奇的生物。
周凝要把他推下床去,它偏不动。
周凝失笑:“不管你了,等你大爸爸来揍你。”
周洵来拿睡衣,周凝说:“你去洗澡吧,我给你找。今天上午出太阳,把之前的衣服都洗了,你的睡衣也洗了。”
周洵只好先去洗澡,周凝拿了他内裤和睡衣去浴室给他,推开门,周洵已经在玻璃隔断里洗澡,他将衣物放在一边装干净衣服的衣篮里,问:“你今天那个同事怎么回事,是出什么大问题了吗,怎么你耽误到现在。”
周洵关了水洗头,说:“不是很好讲。有个同事,实验室出了hiv职业暴露,去处理了而已。”
“啊?”周凝惊了一下。
说起来,周洵和他的研究室是专门做hiv的研究,那些什么hiv和免疫系统之间的什么机理,什么耐药机制,他看着就头疼,每个字他都认识,一整句话就完全搞不懂是什么意思,所以很少和周洵讨论。虽然周洵给他讲过很多,但即使到如今,什么cd4细胞,什么t细胞之类的机理,他听到就头疼,依然不明白什么是什么。但是,他却知道周洵他们工作的职业暴露风险极高,他们是hiv暴露最高的人群,周凝经常提心吊胆,担心他出什么事,即使周洵再三保证没什么风险,他依然不相信,或者周洵说有什么新药或者新的治疗方案让hiv感染者的生命也许可以和一般人一样长的时候,周凝都总觉得他只是为了安慰自己。
但周凝知道周洵喜欢他的工作,他从他的工作里得到成就感,得到存在的意义,得到高于一切的感动,所以,他没有办法像爸妈一样说:“你可不可以换个东西研究”“你可不可以辞职回家来继承家业”“没有你做这个研究,人类又不会绝了,你为什么不能换”他不能这样拖周洵后腿,每次都说:“哦,这个厉害了。”“不错啊,你们真有想法。”
……
周凝深吸了口气,站在那里,问:“很严重吗?”
周洵说:“还好吧,不是很严重。只是手臂上的擦伤碰到了病人的血液,不过,病人的血液病毒载量应该挺高,所以,还是有一定的风险,大概在……”
周洵想了想,说:“千分之几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