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屹也摆着一张冷酷的脸,“宁王殿下,圣上的旨意, 我秦家自然遵从。只是,我爹也好,我也罢,都希望殿下能给我们个解释。”
沐浅烟道:“我对素鸢的感情,无关父皇的圣旨,我只想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秦克忠无言打量着沐浅烟。
秦屹端起茶杯,用杯盖一下下沏着茶杯,目光如炬。
沐浅烟起身,正色道:“小婿自知自己是个什么情况,也不敢说大话,但定会倾尽自己所有的一切,让素鸢能幸福开心。此外,秦家的事也是小婿的事,往后不论有再棘手的事情,小婿也定不会置身事外。”
秦克忠冷冷道:“殿下言重了,休怪老臣不尊,话谁都会说,能完全做到的却没几个人。”
“老爷。”秦肖氏有些听不下去了。虽然她自己也始终无法对这门婚事完全释怀,但沐浅烟毕竟是皇子,秦家身为人臣,这样和皇子说话也太不好了。
秦克忠道:“夫人也别怨我说话难听,我秦克忠从来就是这样,何况事关我的宝贝女儿。”
这时候,秦峦稚嫩的声音响起:“爹、大哥,你们不要再说姐夫了。姐夫他很好的。”
众人都看向秦峦,沐浅烟不着痕迹的一笑,心想这段时间对小舅子的收买果然很有用处。这不,小舅子帮着他说话了呢。
秦克忠眉头一竖,“峦儿,你有话想说?”
秦峦眨着乌溜溜的眼睛,道:“姐夫他很好,爹和大哥不在的时候,姐夫总给我和娘买很多好东西,还陪着姐姐来探望我们。姐夫对姐姐也特别好。”
秦屹挑眸看了眼秦峦,合着这小子是被收买了啊。
秦克忠面色略复杂。
一时间气氛显得有点古怪。
凉玉站在秦素鸢的身边,这会儿说道:“老爷、大少爷,能不能让奴婢说几句?”
“你说吧。”秦克忠道。
凉玉说:“恕奴婢有话直说了,奴婢一直跟着小姐的,一开始当真是对这门婚事一万个不乐意。但这段时间在宁王府里,殿下对小姐怎样,奴婢都亲眼看着,不揣私心的说,当真是极好,就差把心掏出来端给小姐了。”
沐浅烟看了眼凉玉,笑吟吟的,心中却难免有些感动。凉玉会帮他说话,他是没料到的,看来他以后要多对凉玉的婚事上心点,帮她早日嫁得如意郎君。
秦克忠和秦屹一时沉默了,他们知晓秦峦能被收买,凉玉却很难。既然凉玉都这样说,父兄两个也彻底放心了。
其实,这父兄两个的心理很简单。他们并非不接受沐浅烟,只是因为,他们九死一生打仗回来,还没享受到一家人又重新团聚的喜悦,女儿就先成别人屋里的了。
这种感觉,很像是……自家种的好白菜怎么就突然被猪给拱了呢?
秦克忠还想说什么,但就在这时,大厅外忽然传来一连串脚步声,夹杂着秦府家丁们的呼喊:“喂!你不能进去!快把她拦下来!”
有人硬闯秦府?是谁?
屋内的众人都朝着门口看去,没想到,率先冲进来的那个人,竟然是阮青釉!
秦素鸢、凉玉纷纷吃惊。
沐浅烟、秦屹和秦峦没见过阮青釉,脸上浮现出诧异的神色。
秦克忠一时愕然。
秦肖氏脸上顿时生出无比的敌意,糅合着惊讶。她第一个站了起来。
“秦克忠!”阮青釉大刀阔斧的冲进来,笑得灿烂无比,眼底却清透的并无什么笑意。
“老娘被人缠得没地方躲了,麻烦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容我在国公府小住一阵!”
这什么跟什么?秦克忠被绕晕了。
秦肖氏已经先冲上来,嗔怨的瞪着阮青釉,说道:“这里是国公府,你怎么能不请自来?你那样厉害,还有谁能让你没有地方躲了?我家老爷同你没有什么往日的情分,你别赖在我们家!”
阮青釉笑道:“肖婉娘,你怎么还是这副德性?老娘既然肯把秦克忠让给你,就不稀得再捡回来。你愿意要我不要的,我可不要你不要的!别把人想得那么坏!”
秦肖氏横眉怒目,“什么叫你把秦克忠让给我、你不愿意要的我要?老爷从来就没有对你动心过,当年分明是你横插一脚,不顾我和老爷两情相悦,硬要对老爷以身相许!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这样厚脸皮?”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谁跟你这等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富家千金一般?”阮青釉甩了秦肖氏一个白眼,“就你当宝贝捧着的秦克忠,老娘如今不屑一顾。多得是男人追着我,不过是我看不上罢了,哪像你,为了个男人一个劲的倒贴!”
秦肖氏指着门外,喝道:“这里不欢迎你,你回江湖上去!”
阮青釉双手抱肘,“我好歹是你女儿的师父,来你们家探望我徒弟,你有什么立场让我走?”
“你要探望素儿,去宁王府去,素儿如今是宁王府的主母!”
“所以你就是这么当娘的?女儿一出嫁,都不让人家回家多住几天了?宁王殿下,你倒是说说,这样的丈母娘,多薄情寡义啊!”
沐浅烟笑得和和气气,心中却不免无语,关他什么事?
但既然被点名了,还是得说点什么。沐浅烟道:“岳母大人、前辈,还请都息怒,有话好好说。”
秦肖氏猛地扭头,看向秦克忠。
秦克忠已经从愕然中回过神了,这会儿脸色很是尴尬,想问问阮青釉是不是遭到仇杀,来避难的,又怕问出口后惹得秦肖氏生气。
想当年,阮青釉离开京城的时候,秦克忠亲口承诺过她:以后需要帮忙的,我帮你便是。
而这个承诺显然让秦肖氏非常不满,秦克忠一个头两个大,看着这两个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女人,只觉得自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秦肖氏冷冷道:“秦克忠,你敢多说一个字,接下来的一个月都别想我对你有好脸色。”
“夫人,我……”秦克忠连忙走向秦肖氏,一脸为难的、讨好的神情,小心翼翼的说,“先听听阮谷主是被何人纠缠了,万一是亡命徒,我们也不好见死不救。”
“秦克忠,你!”秦肖氏娇喝,“她阮青釉是个什么身手你不知道吗,有几个人能杀得了她?她就是找借口来粘着你,你居真的信了她!”
“夫人,你误会我了!这么些年,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
“清楚!我当然清楚!你不就是对女人心软,别人缠着你,你还不知道拒绝的人吗?”
天大的冤枉啊!秦克忠的脸色十分的不好看。偏偏秦肖氏甩给他一道无比生气的眼刀,哼了一声,转身抓了秦峦的手,“峦儿,我们走,你爹这没良心的,我不和他过了!”
“夫人!”秦克忠彻底慌了,追着秦肖氏,俨然将沐浅烟给抛诸脑后。
秦素鸢看着爹娘和师父,心中也是又无奈又好笑。
这都多少年了,娘和师父还跟针尖对麦芒似的,一碰面,就跟回到少女时代似的,比争风吃醋的少女闹得还凶。
明明师父早就放下了爹,偏偏娘不信。而师父即便放下了爹,却还是非要奚落挖苦娘,仿佛这样做才能解气似的。
至于爹,在战场上是杀神,在朝堂里是硬骨头,在家里……妻奴,不说也罢。
沐浅烟眼底深了深,嘴角划过一道狡黠的笑意,看上去颇有几分算计的意味。
他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他掌握到岳父大人的命门了。
秦肖氏牵着秦峦要走,秦峦不明所以,但是也知道劝着秦肖氏。秦克忠跟在秦肖氏的身边,一边赔笑一边解释,拦着秦肖氏,不让她走出大厅。
就在这时,秦肖氏忽然脚下一软,惊恐的呼喊:“蛇!”
她软了下去,秦克忠忙把她抱在怀里,一手将秦峦拨弄到身后去。
顺着秦肖氏的目光,众人瞧见,大厅的外面,竟爬过来几条蛇,花里胡哨的,看着很吓人。
秦素鸢微讶,这蛇,不是她昨天在回宁王府的路上见到的吗?怎么又是这种蛇,到底是哪里来的?
阮青釉脸色一变,急的冲上去揪住秦克忠的袖子,“秦克忠,府里哪里能藏人,快带我去!”
第76章 青出于蓝
秦肖氏一见阮青釉抓着秦克忠的袖子, 顿时又恼了,扒开阮青釉的手,厉声道:“你要躲着谁, 我带你去,别抓扯我家老爷!”
阮青釉面色不善, “好,你带我去, 赶紧的!那个蛇精马上就找到这儿来了!”
秦肖氏拉住阮青釉的手腕,转身就要往后院走。不想大厅外两道身影闪过, 立在了堂前,其中的一人喊道:“釉釉!釉釉我终于找到你了,原来你在这里啊!”
那一声“釉釉”,喊得凉玉身子一颤,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秦素鸢早已站起身来, 走出大厅,看着那两个人, 问道:“慎思, 这位是……”
其中的一人正是张慎思,他还穿着官服,看样子, 像是刚从宫里忙完了出来,在回家的路上被旁边的这个人截住了,然后一起到了秦府。
张慎思温绵的笑道:“这位是雪莲谷谷主,千蛇郎君。”
是他!
秦素鸢这下明白, 街道上的蛇是哪里来的了。
千蛇郎君据说会蛇语,能够驾驭千蛇。想必,是他在夜合谷缠着阮青釉追求不止,阮青釉受不了,便逃了出来,千蛇郎君就一路追着阮青釉,沿途靠着各地的蛇,来探查阮青釉的位置。
蛇具有灵性,在搜捕上也比人要厉害。昨天京城里的那些蛇,多半是被千蛇郎君驾驭着全城找寻阮青釉的。阮青釉被逼得没有地方躲了,才找上了秦府。
阮青釉见千蛇郎君已经找来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甩开秦肖氏的手,冲着千蛇郎君嗤道:“你这蛇精!把我当什么了?我堂堂夜合谷的谷主,居然被人追到这个份上!都是七花谷的人,咄咄逼人是何道理?!”
“釉釉,我不是我没有……釉釉你不要讨厌我。”千蛇郎君慌忙解释,“我、我就是看看你住在这里怎么样,他们会不会欺负你……”
阮青釉目光一挪,又落在张慎思的身上,嗤道:“还有你!张慎思,你真是出息了。三年不见你,你就学会了胳膊肘向外拐,领着这个蛇精来找上我?”
张慎思向前几步,恭恭敬敬的施礼,“慎思见过师父,我是在回府的路上,被前辈拦下的。”
“他拦着你,你就听他的话?”阮青釉低低道,“张慎思,你有这么容易被人拿捏吗?”说罢,一个飞身冲到张慎思的跟前,拔剑朝他袭去!
“师父!”
“阮谷主!”
秦素鸢和凉玉惊讶出声。
张慎思错身避开了阮青釉的剑,步法如轻踩在云朵上,几个转身,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弹了出来,弹在了阮青釉的剑刃上。
阮青釉的眸心亮如白昼,使出的招数越是犀利逼人。张慎思以银线捆着玉扳指,一招一招的破开,游刃有余。
两条身影在堂前来来回回过招,眼花缭乱,时不时就有花草树木被整个的撂倒。堂中秦素鸢手植的一树树夜合花,花瓣被扬成一片大雪,落满了堂前的石砖。
事情的发展有些离奇,秦肖氏的怒气渐渐的散了,却又心疼被阮青釉和张慎思打坏的那些花草树木。
“阮青釉!”秦肖氏喊道,“这里是我家,你们要打上外面打去!”
秦素鸢冲出前厅,却没有去阻止两人的交手,而是对千蛇郎君道:“前辈不要担心我师父,请站到这边来,以免被波及。”
秦素鸢的话落下没多久,眼前的战斗就戛然而止。
阮青釉忽然身形翩跹,落在了秦素鸢的身边。张慎思的玉扳指正飞向阮青釉,他见阮青釉收手,也连忙收线。玉扳指停在了距离阮青釉的喉咙一寸左右的位置,被收回到张慎思的手中。
张慎思低头抱拳,“师父。”
阮青釉面不改色,即便方才与死亡擦肩而过,也像是毫不在意似的。
她笑道:“不错,慎思的身手,比三年前更要精进了。”
千蛇郎君道:“这小子可以啊,小小年纪,已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