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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将军吉人天相,若是此次凯旋而归,步家东山再起将指日可待,机遇往往都藏在风险之中,步夫人要对将军有信心才是。”
  “……”
  席云芝没有说话,而是盯着萧络看了好久,然后才静静的往后退了一步,对他福身告辞。
  所谓的东山再起,不过是再入火坑。横竖都逃不过为萧氏王朝卖命,这是身为臣子的可悲,她无力更改。
  ***
  十月初,一个更加出人意料的消息传入了席云芝的耳朵。
  在洛阳已然没落了的席家竟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考出了一位举人。从前的五房庶子,席筠。
  席筠与席云筝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从前未听说席筠才情多好,反而是一直被嫡妹席云筝压在上头,如今他在席家没落之际考上了举人,对陷入干涸的席家来说,无疑是一片甘霖。
  不仅是对洛阳的席家,对席云筝来说,席筠也是一片甘霖。
  她在得知这件事之后,便就对席家修书,说是要席筠来京城候考,便就入住左督御史府,而对此事,尹大人倒是乐见其成的,他觉得比起一个失了家族依傍的正室,他更愿意要一个藏着无限潜力的举人大舅子。
  席云筝修书过后,原本以为只有席筠一人前来投奔,没想到,在席筠背后,竟然还带来了另外几个人。
  老太太在洛阳过够了粗茶淡饭的日子,几乎是迫不及待要跟着孙子来京城享孙女的福,二房的席远和董氏也不甘落后,厚着脸皮跟在老太太身后一同过来,以席云筝长辈自居,另外自然还有席云筝自己的亲爹席卿,他是作为席筠本次候考的老师,被席家众人推举而来的。
  席云筝虽然心里觉得这一大家子都来投奔,很是麻烦,但一想到自己如今岌岌可危的府中地位,又觉得身边多几个娘家人帮衬也是好的,便就将左督御史府东南面那座小院分给席家一众居住。
  ***
  席云芝得知席家有人来京城之后,并未觉得生活发生多大的改变。
  她还是每天过着带小安,逗小安,买宅子,卖宅子,赚钱,等夫君的日子。席家众人虽然知道她也在京城,但如今的他们是折翼的小鸟,飞不高,跳不远,早已失了来寻她晦气的资本,夫君在出征前,又特意给她留了一百个士兵,保护她们的安全,所以,席云芝根本不担心他们会找来。
  甄氏三天两头便往步家跑,为的就是多看几眼她的干儿子,顺便陪陪席云芝,两个女人坐在葡萄架下,闲话家常。
  席云芝看到她手腕上戴了一串黑乎乎的东西,遂问道:
  “这是什么呀?”
  甄氏抬起手来,将手腕伸到席云芝面前,笑着说道:“这是前儿贵妃召见,赏赐给我安神珠,戴上之后,我觉得心神定了许多。”
  席云芝凑近看了看,说道:“这链子的材质很罕见呢,我从前也卖过这种波斯黑珠,但你这个好像……多了点香,果然是贵妃赐的,不同凡响呢。”
  甄氏听席云芝说了之后,便就将目光落在珠链上,久久不语。
  小安不知是做了什么噩梦,突然惊了一下,席云芝赶紧凑过去看他,弯在摇篮前轻轻的拍他入睡之后,甄氏却猛地站了起来,吓了席云芝一跳,只见甄氏跟席云芝短暂告别之后,就自己一个人先离开了步家。
  不知她为何这般,席云芝突然想起先前在她手腕上闻到的味道——檀香?
  怪不得觉得熟悉,从前席老太最爱的便是檀香,有凝神静气之效,可却不利于女子怀孕,贵妃明着赏赐这种东西给甄氏,那意图——就等同于直接跟甄氏说,我不希望你再怀孕了。难怪甄氏当即脸色一变。
  这宫闱之事,席云芝不懂,也不想懂,皇家总是有着他们的自私道理,将人掌握在手中摆布,叫你生,你便生,叫你死,你便死,叫你不能怀孕,就算是怀了,我也让你落掉……
  当真可怕之极。
  ***
  席云芝这厢才在想着皇家的绝情,那厢敬王府便就是一个传唤。
  敬王妃让她带着小安去王府请安,这件事情本身就透着疑惑,席云芝从未经历过这些,当即便赶去济王府找甄氏。
  甄氏听后,从软榻上站起:“什么?她叫你去干什么?还要小安一同前往?”
  席云芝摇头:“不知道,所以我不是来问问你,像这种情况,我必须要去吗?”
  甄氏走下脚踏,一边踱步一边说道:“敬王妃传唤官家夫人,你是必须要去的,但也放心,你与她并无正面瓜葛,她叫你去,怕也只是敲打一番,你且先去,一个时辰后,若是你不出来,我便亲自上门拜访去找你。”
  “……”席云芝感激的看着她,只见她手腕的黑珠链依旧戴着,但却好像不似昨日那条那般黑亮,对甄氏行了个礼后,便要告辞,甄氏却追过来继续说道:
  “你把两个乳母也一同带去,尽量别让他们的人接触到小安,宫里的人心都是坏的,你可别大意了去。”
  “……”
  席云芝谢过甄氏,便就回府准备去了。
  虽然不知敬王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是上位,传唤下位之人,的确没有不从之理,心中有了计较,便就不那么怕了。
  收拾收拾,便抱上小安,带着如意如月和两名乳母坐上了去敬王府的马车。
  黑暗中,几个身影随车而动。
  ☆、第59章 将军威武
  敬王是当今圣上的第八个儿子,母为贵妃,左相李尤为其外祖,在所有皇子皇女中,地位仅次于太子。再加上敬王妃又是定远侯府的二小姐,身份贵重。
  席云芝从马车上走下,叫乳母抱着小安子,在早已等候在外的门房仆役带领下,走入了美轮美奂的王府。
  敬王妃选在一坐精致的小院接见她,席云芝被带到一座拱门前,只见敬王妃正被婢女簇拥着坐在一株香槐树下临摹小篆,听婢女通传后,这才放下蝇头小笔,叫婢女将笔墨纸砚收了走。
  席云芝走到敬王妃面前,便丝毫没有吝啬自己的膝盖,扑通一声便就跪了下来,大声行礼道:
  “民女席云芝拜见王妃娘娘。”她这副样子,是从前看戏的时候学来的,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用上。
  敬王妃看着席云芝对她行大礼的模样,嘴角不禁撇了撇,口中却故作亲热的对身旁的贴身婢女说道:
  “快去将步夫人扶起来。”
  贴身婢女来到席云芝身旁将她扶起,席云芝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结结巴巴的说了句:“多,多谢王妃娘娘。”
  敬王妃笑容可掬的对席云芝招了招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然后才亲热的对她说:
  “夫人有所不知,这王妃后头是不用后缀娘娘的,娘娘是指皇上的妃子。”
  敬王妃看似和蔼的对席云芝解释了一番,只见席云芝脸上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又要起身跪下:
  “民女才疏学浅,还请王妃不要跟民女一般见识。”
  敬王妃看着席云芝笨拙的模样,心道太子妃所言果然是真,这个女人不过就是个普通的乡野村妇,胸无点墨,话语动作全都贻笑大方,根本不足为虑。
  “哪里哪里。”敬王妃叫人上茶,转首又问席云芝:
  “听说步夫人从前也是洛阳城的大家闺秀,还是嫡长女?”
  席云芝拘谨的回答:“回王妃,民女从前的娘家的确是大家,但民女却不是大家闺秀。从小便跟着父辈在外跑生意,打打杂事,自己给自己赚些嫁妆。”
  敬王妃对这些事都有所耳闻,她所知道的消息和席云芝说的也差不多,便又问道:“那如今家中可好?”
  席云芝的神色一黯,埋下头说道:“如今……家却是没落了。掌事五婶娘因杀人罪被捕,家中群龙无首,乱成一团,欠了一屁股债,所以……”
  敬王妃的葱白指尖在白瓷杯沿打圈,忽然又道:“对了,听说你给步将军生了个儿子,带来了吗?抱来让本宫瞧瞧。”
  “……”
  席云芝的脸色微僵,就连敬王妃都感觉到了她的异样,抬头扫了她一眼,妖娆道:
  “怎的?本宫瞧不得?”
  席云芝紧咬着下颚站了好一会儿,这才低头说道:“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孩儿,能得王妃亲见,是他修来的福分。”
  敬王妃这才叹着气,抚着发鬓,漫不经心道:“那还不抱过来?”
  说着,只见敬王妃对贴身婢女使了个手势,那婢女便就想从乳母手中抱走孩子,乳母按照席云芝的意思,拖住不放,却在席云芝点了点头后,让婢女将小安子抱到了敬王妃面前。
  “哎呀,好可爱的宝宝呀。瞧这胳膊嫩的,哎哟,还有这小脸,掐一下可真水灵……”
  敬王妃的手在小安子身上捏来捏去,将原本沉睡的小安子惊醒,睁开懵懂的双眼之后,便就大声啼哭起来,敬王妃却对着个孩子怒道:
  “哭什么哭,好像本宫真的掐了他似的,把嘴捂起来,吵死人了。”
  席云芝见敬王妃又在小安手上捏了一把,然后将他的小胳膊用力一甩,小安子被这般粗暴对待,哭的更加大声,只见那婢女在敬王妃的执意指使下,竟然真的伸手,眼看就要捂上小安哭泣的小嘴。
  席云芝尖叫一声,猛地发力对那婢女冲了过去,趁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举将小安夺入怀中大叫:
  “他不过是个不足两月的孩子,王妃若想杀,便杀了我好了,横竖我夫君回来看不到儿子,我也是死。”
  敬王妃被席云芝的动作惊了惊,发觉事情竟然开始脱离自己的掌控,干脆狞下神色怒道:
  “大胆愚妇,本宫不过是喜爱你的孩儿,想多看两眼,你便不顾身份,冲撞本宫,简直不知好歹,来人呐,给我重重的打!”
  席云芝看着手持长棍的王府家丁,弯下腰身,将孩子包裹在自己怀抱,这才绝望的闭上双眼。
  如意和如月都吓得扑到敬王妃裙角前替她求饶,却被敬王妃的婢女一脚踢开,踩在脚下,两名乳母也不知如何是好。
  席云芝在心中大叫:夫君……你在哪里?这里的世界好可怕。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发生在她身上,小安子在母亲怀抱,啼哭声也渐渐小了,席云芝又等了一会儿,直到听见身后此起彼伏棍棒落地的声音,她才颤抖着回头一望。
  只见这院子里突然多了二十多个穿着黑衣的男人,他们如鬼魅般出现,将席云芝母子围在里面,手持棍棒朝他们涌来的王府家丁,被他们一手一个,折断了手,或踢断了脚,此刻正躺在地上不住哀嚎。
  席云芝抱着小安站起了身,脸色被吓得有些发白,只见那些黑衣护卫中走出一个席云芝相当熟悉的面孔——小黑。
  “夫人,你和小公子没事吧。”
  小黑手持刀剑的姿态和他平时财迷的模样着实不同,席云芝没有回答他,只是用惊诧的眼神盯着他们久久不语。
  最后还是敬王妃的一声尖叫将席云芝的心神给牵了回来。
  “大胆,竟敢私闯敬王府,你们是什么人?不想活了吗?”
  敬王妃也被这种情景吓住了,但很快便恢复过来,指着这些分明就是赶来保护席云芝母子的男人们叫嚣起来。
  黑衣人中走出一个像是领队般的高大男子,迎面走向敬王妃说道:
  “我们是步将军旗下保卫营一营二队,我叫闫坤,爷命我等保护夫人与公子不受外力伤害,任何想要伤害夫人和公子的,我们可以先斩后奏,一切罪责由我们爷一力承担。”
  “……”
  敬王妃没想到这个人在私闯了王府之后,还敢毫不遮掩,大报家门,一时气得无语,颤抖着葱尖白嫩的手指,指着他说道:
  “好啊,我就是要伤害她们,我倒要看看,你们敢把我怎么……啊!”
  敬王妃的话还未说完,闫坤便面无表情打了她一巴掌,敬王妃高贵美艳的脸颊上立刻显出了一个粗大的巴掌印。
  “我们爷说了,出言不逊者,可当场掌掴,后果我们也由我们爷一力承担。”
  “……”
  敬王妃捂着脸颊,难以置信的快要哭了,气得脸色发红,直喘气,刚要开口大叫,却在看见面无表情,刚毅不屈的闫坤再次抬起的熊掌之后,硬生生的将叫声咽入了肚子。
  因为她想要找一个偏僻的院子教训步家的这个女人,所以,周围并没有太多府卫,她知道以自己的能力,定然不能在这些男人出手之前制服他们,所以,为了不当场再次挨打,她只好选择了沉默。
  看着席云芝一班人被黑衣人们很好的保护着离开了王府,敬王妃再也难以维持形象,指天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