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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好意,云芝心领了,奈何云芝自知已不是席家人,席家主办的晚宴也就不便参加了。去了也是贻笑大方。”
  前来传信的小哥听后,也就只犹豫了一小会儿,便就转身走了。
  他不知个中缘由,只知这位名义上的大小姐从小便在席家受尽冷遇,想来老太太这回捎带着请她,只是不想被外人落下苛待子孙的话柄,既然席云芝有自知之明,不去参加,那他可不敢多事,劝说她去。
  送信小哥走了之后,代掌柜在一旁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道:
  “掌柜的,您刚才那话说的可有些重啊,您虽然嫁出去了,但席家也是您的娘家不是,怎么能说自己再不是席家人呢?”
  席云芝脑中尽是老太太将她划出族谱的画面,对于代掌柜的话只是随意笑了笑:
  “代掌柜没听过一句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
  说完,不等他说话,席云芝便就低着头走出了柜台,对代掌柜交代了一句:“我去绣坊那边看看。”
  便就走出了南北商铺。
  席家后院,传话的小哥回去复命,将席云芝的原话告知给席老太听后,当场便就挨了老太太贴身嬷嬷的两记大耳刮子,老太太难得将手里拨佛珠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贵喜嬷嬷指着传话小哥怒道:“她不来,你不会再请,不会再说些好话吗?”
  传话小哥觉得冤枉极了,捂着脸嘟囔道:
  “可,可是……”
  贵喜嬷嬷看他那副窝囊样就像再给他两巴掌,却被老太太制止了:“行了,她不来,你打他有什么用,下去吧。”
  看着那小哥鼠窜而逃,贵喜嬷嬷回到老太太身边,说道:“老太太,大小姐如此不识好歹,这是成心了吧?”
  席老太从太师椅上站起,将檀木香珠链收入掌心,踱步想了想后,便就老谋深算的笑道:
  “哼,管她成心不成心,原想叫她来好好说话,可她不来,我还腆着脸上赶着去求她吗?只需让她知道我的厉害,她就自然会上门求我。”
  贵喜嬷嬷见老太太有了主意,便就幸灾乐祸的附和道:
  “大小姐这是有通天好路不走,偏生要走那犄角旮旯,她也不想想与老太太您对着干,吃亏的会是谁?”
  席老太冷哼一声,目光如毒蛇般阴鸷。
  正在这时,却听见院子外头有一阵哭喊的人声传来,席老太眉头一蹙,叫贵喜嬷嬷去看看怎么回事,可贵喜嬷嬷刚走到门口,老太太后院的大门便被一个哭得不成样子的女人推开了。
  定睛一看,竟然是四房的周氏,不顾贵喜的阻拦,一下子就冲入了内,跪倒在老太太腿前,席老太见她毫无仪态,将手中佛珠放下,不耐的说道:
  “你看看你这什么样子?还有没有大家夫人的仪态了?”
  周氏现在心急如焚,可顾不上什么仪态不仪态,哭喊着便就告起状来:
  “老太太,这日子可没法过了。商素娥那个贱、人,她这是要把我们四房逼上绝路啊。”
  老太太见她如此,心中大体有点数目,因为她并不是没有耳闻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不过是睁一只闭一只眼,随她们去斗去闹,可如今四房的跑来找她,她也不好置之不理,遂问道:
  “她怎么你了?起来,跟老太婆说一说。”
  周氏哭红了眼睛,就着跪坐在地的姿势,对席老太如数家珍的告商素娥的状:
  “那个毒妇,她先是知道了秀儿被那老匹夫糟蹋有了身孕,再来用这件事威胁我和坛郎,向我们索要五万两,可在我们将私产变卖之后,商素娥她收了钱,转头便去散播消息,说秀儿腹中的胎有异。如此恶毒反目还不止,在那个老匹夫说出要纳秀儿为妾时,她竟然又去找那卢夫人麻烦,说是要她退位让贤,让秀儿做正室。老太太,可怜我的秀儿如今在知州府中被那卢夫人整治的生不如死哇。”
  席老太神情淡然的听周氏说完,敛目想了想后,便就说道:
  “素娥那性子确实要强了些,她也是想给席家争点脸面出来,横竖云秀已然做了知州老爷的妾侍,那也就是她命,怪不得旁人。”
  周氏听席老太话语中像是偏袒商素娥,通红的目光盯着席老太,一反先前的哭腔,冷冷的问道:
  “老太太的意思是,要我的秀儿认命吗?在她受到那般屈辱之后,屈从老匹夫做妾,如今还受正室欺凌,老太太你是叫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做人,一辈子都活在水深火热里吗?”
  席老太从太师椅上站起,敛下目光,貌似心善的叹了口气,将周氏扶了起来,又说道:
  “老太婆的意思是,有些事既然成了事实,那就让秀儿解开心房,接受了吧。横竖那卢夫人已然年老色衰,我相信凭咱们秀儿的美貌与才情,要将那粗鄙夫人比下去定不是难事,女人嘛,反正生来就是伺候男人的,那伺候谁不是伺候呢?你也别哭了,素娥那边我会去说说她,秀儿那你也要说说,叫她干脆便就从了卢大人,放柔了身子的漂亮女人,哪个男人不喜欢呢?”
  “……”
  见周氏不说话,席老太又继续好言说道:
  “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秀儿能成功俘获了卢大人的心,那咱们席家到时候还不是要什么脸面,卢大人就给咱们什么脸面?”
  周氏盯着这个面似佛陀心似魔的老太太,顿时觉得自己愚蠢极了,她怎会忘记了,这个老女人从前是多么心狠手辣,在她的眼中只有席家的脸面,只有她自己,就像是从前的大房……就那样被不明不白的扣了顶不贞洁的帽子,最后被困在院子里活活打死了……
  周氏没再说话,而是失魂落魄的走出席老太的院落,那颓废的模样,活像是老了十岁般,憔悴不堪。
  周氏走后,贵喜嬷嬷伺候席老太去敲木鱼念经,不解的问道:
  “老太太,五奶奶是不是做的太过了些?您要不要出面去敲打一番?”
  席老太半敛目光:“敲打什么?四房本就无甚产业,如今也变卖的差不多了,唯一的女儿还给人家做了妾,我现在去敲打商素娥,替她们出头,是不是太笨了些?”
  贵喜嬷嬷有些明白,将席老太的下摆理好,扶她跪在佛龛前,又听她说道:
  “由着她们去闹吧。”
  “……”
  ***
  席云芝从绣坊出来,见时辰还早,便就去得月楼喊上张延,一起转悠着去了中央大道。
  张延正在后厨房里给厨子伙计们训话,给席云芝给叫了出来,训词还没说完,别在肚子里着实难受,便就一路跟席云芝抱怨:
  “你说那帮人,光拿钱不干事儿,几个厨子竟然还敢联手给我甩脸子,客人点的菜多了些,他们就叫苦叫累。”
  席云芝也不说话,只是将双手拢入袖中,目光不住打量中央大道两边的店铺。
  “诶,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我抱怨了半天,你倒是发个声儿啊?”
  张延说了一大堆,终于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在起劲,席云芝一副压根没听见的淡然神情,他不禁急了。
  “听见了呀。你回去给他们设个等级,按照对店里的贡献,详做记录,报酬根据记录,列出三九等,一个月后他们就知道谁是老板了。”席云芝走到一株老槐树旁站定,看着斜对面的德云客栈,神色如常的对张延说道。
  “……”
  张延将席云芝的话放在脑中想了想,顿时觉得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怕了,一句话就轻轻松松的解决了困扰他多时的问题,见她的目光一直盯着斜对面那座高楼般的洛阳第一客栈,不禁问道:
  “你盯着那儿做什么?不会在打德云客栈的主意吧?”
  这个女人也太敢想了,德云客栈可是几十年的老字号,可不是老刘那间暗巷子里的羊肉馆,不是凭着几千几百两银子就可以摆平搞定的。
  席云芝见他面露震惊,不禁笑道:
  “打了,又如何?”
  张延一副‘你在作死’的神情,倒吸一口气后,说道:
  “那你就趁早死了这条心。你没瞧见这家店就连知州老爷亲自出面都没搞垮吗?你凭什么跟人家斗?”
  张延说的便是之前商素娥和卢家闹翻,被知州下令封店的事,看着张延笑了笑,莫测高深的说了一句:
  “此一时,彼一时。”然后便对张延比了比手指,笃定的说道:“一个月后,你再来瞧瞧,德云客栈这个招牌还在不在。”
  说完,便就转身离开,留下张延一人留在原地嗤笑,见过做梦的,可没见过有谁能把梦做的这么具体的,不禁追着她的身后跳脚叫道:
  “好,我就跟你赌,一个月后,若是你搞定了,我就沿着得月楼外,学狗叫并且倒爬一百圈!”
  “……”
  街上的人们对他表示侧目,席云芝简直不想理会这个白痴的行为,快步远离,免得沾染了他的傻气。
  据她分析,商素娥与卢夫人的交恶之战就要开始,因为前几天,她便让赵逸去卢家探过,说是席云秀这几日一反常态,倒是愿意亲近卢修了,卢夫人之前对她的苛待也已经渐渐改善。
  想来,席云秀定是受了周氏的劝说,决定抛开一切,重新依傍一棵不会倒的大树,用来对付商素娥的步步紧逼。
  她们三方的这场战争,可以说是一触即发。而她只需静静等待便是。
  ☆、第41章 悦容居
  十月底,步覃带着他的八十精骑,又要出去一趟,临行前,他让韩峰和赵逸去香罗街上又租下了两间店铺,然后送到席云芝手上。
  席云芝不解自家夫君好端端的干嘛送两张租凭合约给她,晚上回去问他,他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叮嘱她说,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希望这两家店已经开出来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的夫君确实挺会给她找事儿做的。
  但两间铺子租了下来,总不能就那样闲置着,于是席云芝又紧锣密鼓的准备两间并一间,开设一间大型的胭脂铺子,铺子里除了卖女人用的香料颜料,胭脂水粉,这些化妆用品之外,还打算兼卖钗环和成衣,她会将绣坊里接到的成衣活儿,都安排到胭脂铺子里来做,这样绣坊也不会那般拥挤,又能为胭脂铺子带来一些稳定的客源。
  客人买完了衣服,店里还提供试衣工序,免费替试衣的客人化妆梳发,若是有人喜欢,便就会连胭脂水粉这些东西一并买回去。
  席云芝给这间铺子取名为悦容居,意思便是女为悦己者容,很好的诠释了店里卖的东西。
  悦容居的货架全都是南北商铺那会儿多下来的,因此不用再去特意打制,货品的话在南北商铺近期入货的时候,她就跟着一同进了一些胭脂水粉,并且早早就联系了城内的制香铺子,因此,只等到铺子里面修饰好了,就可以开张大吉了。
  开张那天,空前的热闹。
  张延特意请了一支舞龙舞狮队来给她捧场,步承宗也难得上街到她铺子里逛了两圈,再加上一些其他生意上的朋友都纷纷前来恭贺,其中最显眼的便是漕帮派人送来的贺联,高高挂在店铺门前。
  席云芝知道,只要这家店在洛阳城内做下去,那么她席云芝在洛阳城中便算是站住脚了。
  一间绣坊,一间南北货行,一间胭脂铺子,生活上是绝对不成问题了,张延殷勤的给她跑前跑后,趁着没人的时候,他突然跑到席云芝的柜台前说道:
  “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啊。”
  席云芝见他神秘兮兮的,不禁挑眉问道:“什么?”
  “嘿嘿。就是上回打的那个赌……”张延不住搓手,对她讪笑出来:“我突然发现,好像只有我出了赌注,你呢?你还没说你要是输了,就怎么样呢?”
  席云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才想起那日他戏言,若是她一个月内拿下了德云客栈,他就绕着得月楼学狗叫,倒爬十圈。
  “你想如何?”
  张延对席云芝比了个手势:“你这么有钱,那咱们就不来虚的。这个数……怎么样?”
  席云芝看着张延比出来的一个巴掌,顿时失笑:“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张延也不想隐瞒,直接说道:“你这一间间铺子开的跟撒豆似的,我那得月楼生意倒是还行,但似乎也就那么多人了,我要是不想着再开点其他,没准得月楼开不下去了,我就又得打回原形。”
  席云芝哼了哼:“你倒会算计,把开店的钱,算我身上来了?”
  张延仗着他们关系铁,撇嘴道:“怎么样,你赌是不赌?”
  席云芝将算盘放下,双手撑在柜台之上,正色说道:“赌,不过你若输了,我可不要听你的狗叫,你的叫声不值五万两。”
  “……”张延一拍柜台:“那你要什么,说。”
  “我要……”席云芝对张延勾了勾手指,说道:“我要你藏着掖着的那本菜谱,可不是随便从街头买来的破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