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秋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厨艺的人。
路秋厚着脸皮应对莫淑芳与陈玉惊愕的眼神,笑眯眯道:“奶奶,妈,以后小秋天天做饭给你们吃。”
老太太心里感动,却沉着脸,伪作生气道:“胡说什么,好好读书有出息了,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报恩了。”
陈玉忙应了一声对对。
路秋笑着说:“行,我会努力的。将来孝敬你跟妈。”
牛艳芬可不是来看他们秀恩情的,心里着急,嘴上却说道:“小秋长能耐了。老婶子往后肯定有口福的。”
这句话说得中听,莫淑芳听了也舒坦,问起路春饭怎么还不做出来。
路秋抢先一步说道:“奶奶,就来了。”
她与路秋回到厨房,真的又端出四个浅口碗,每个碗里冒着氤氲白烟,还不断地散发出一种鱼肉的鲜味。
牛艳芬迫不及待地朝自己碗里头看去,先是一喜,紧接着,眉际间有些愠色,不客气地拿筷子挑了挑嫩白鱼肉下的大白菜,还有几块散发着蛋香味的鱼肠。嚷嚷道:“怎么只有一块鱼肉,也太小气了吧?”
只见每个碗里都放着一块巴掌大的鱼肉,除此以外,就是几块蛋肠,还有压在下面的厚厚一层青翠相间的大白菜。
牛艳芬是来吃鱼肉的,可不想吃什么白菜,她自家菜园子的大白菜还愁卖不出去呢?
路秋自个也端着碗的,猛地将碗朝圆桌上一摆,冷笑道:“牛婶子,你说来我们家对付两口,难道还想我们山珍海味招待你不成,我们是平白得了一条鱼,可我们明天的饭还没着落呢,难道要我们全家明天去婶子家蹭饭吃吗?”
“其余得鱼肉都被我腌起来了。今个儿,每人能分到一块肉已是很好了,我本来还想着单独给我奶奶开小炉,其他人都吃大白菜呢。”
路秋的话像机关枪一样扫过来,牛艳芬又气又怒,本就没饿肚子,脸被打得又青又红的,早在心里问候了她千百遍。
莫淑芳过意不去,心里叹气,却不怪路秋,这孩子护食,就怕自家人吃亏了去。平时他们都是顿顿青菜拌白饭,连酱油也不舍得多放两滴。今晚的菜真的是丰盛过头了。
陈玉脸皮子薄,只管垂着头,长吁短叹。
路春涨着紫脸问牛艳芬要不要添饭。
牛艳芬气馁道:“我才不吃那些发霉给鸡吃的米。”
既然蹭不到那鱼肉吃,她打定主意回去怂恿儿子去路家的鱼塘试试运气,不然,明早等路家的人去鱼塘里撒网,自己啥都捞不着。
她算是见识到路秋护食的本事,这丫头太难缠了。
说了一句你们要吃饭就吃个够,反正我不吃,她垂头丧气地扒碗里的鱼肉,有了先前喝汤的经验,这回她吃得很慢。
“咦,”鱼肉入口,牛艳芬惊奇地咦了一声。
肥美的鱼肉进入嘴里,伴着一股淡淡的奶奶香味,细绵之余又有鱼肉的脆爽,细细品味又觉得都不是,直到鱼肉滑入肠道,像是带进了一股热流,促使全身的毛孔打开。她不禁哆嗦了一下,很舒适。
似乎为了验证刚才的感觉,牛艳芬又将整块鱼肉塞到嘴里。最后几片鱼肠煎蛋,她还差点咬到舌头。
“唔,太好吃了。”
她大声说道。手中的筷子忍不住又朝碗里扒去,却只有大白菜了。
牛艳芬差点咬到舌头。可怜兮兮地望向旁边的莫淑芳,看她的样子也知道很是享受。
百无聊赖地翻了翻碗里的白菜,可惜连鱼骨头都不见一根。她不甘心地问路春:“你们家的鱼也太好吃了。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肉。还有那鱼肠煎蛋,我头一回吃,太好吃了。”
陈玉舍不得吃鱼肉,将自己那块夹给莫淑芳,莫淑芳不吃夹给了路秋,路秋笑嘿嘿地又夹回给陈玉。
几个人的筷子推来推去的,牛艳芬恨不得将那块鱼肉夺下来一口吞了才好,气呼呼地夹了一筷子的白菜进嘴里,嚼了两下,一下又忍不住夹了两筷子。
这是白菜吗?怎么吃起来清脆可口,还带着一丝甜爽的味道。难道加了白糖吗?
陈玉也吃出了不对头,不解的问路春:“这是我们家菜园里的白菜吗?”
路春嘴里塞了满满一口白菜,含糊不清道:“我亲手摘的还能有假?但味道也太好吃了,妈,如果整个园子的白菜味道都成这样子,我们干脆拿出去卖,好歹能赚回几个钱。”
陈玉没接口,牛艳芬阴阳怪气道:“阿春你真是天真,以为卖菜那么简单,不说租用的菜档要收钱,你真能保证整个园子的白菜都一个味吗?”
路春被驳得脸色涨红,喃喃细语道:“我就打个比如。”
她天性胆小,这时只管盯着碗,不敢多一句话。
路秋扫了一眼牛艳芬,笑吟吟道:“牛嫂子,话可不能说那么满,酒香不怕巷子深。我们家的白菜长得好,不用拿去卖,找人上门收购就得了。”
牛艳芬堵了气,冷言冷语道:“我就不相信你们的菜园里的青菜比别人强。哼。”她站起来,饭菜也不吃,气呼呼地甩脸走了。
牛艳芬一走,路秋转身去厨房搬出一小盘鱼汤,剩下的半边蒸鱼,鱼肠煎鸡蛋还有一大碟哩。
莫淑芳哭笑不得,指着她,半天才笑骂道:“胡闹,哪有你这样的待客之道!”
陈玉苦笑道:“小秋,要是让乡亲们知道了,会说闲话的。”
路秋给老太太盛了一碗鱼汤,将另一半鱼头盛给了陈玉,淡笑道:“难道要把牛婶子喂饱,那她就不会说我们家闲话了吗?妈,我们家都成这样了,先管好自己的温饱,再理会别人的目光吧。”
陈玉脸色一红,不知该如何应答。想想却有道理。
莫淑芳问路秋:“明日早上,让你妈带你去医院做手术,这孩子年份大了,就不好做了。”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红布包裹的银镯,递给陈玉,“这是纯银的,有些年头了,应该能换几个钱。”
路秋赶紧道:“明日不是要去鱼塘捞鱼吗?不然,我瞧着牛婶子的样子,怕是被她传开了,那些淘气孩子又来偷鱼。”
提起这事,陈玉与莫淑芳互相看了一眼,莫淑芳作主道:“行,先去鱼塘看看有没有鱼,有就趁早捞了拿去卖几个钱,不然,也凑不出钱来给孩子做医药费。哎,愁啊…”
陈玉赶紧应了下来,与路春两姐妹道:“明日一早去鱼塘看看,还有,摘几颗白菜回来试试味道,真是好吃就拿到镇上走走,能卖几个钱就几个钱。”
路秋心里却想着:鱼塘里哪里来的什么鱼,鱼都养在她的空间里。不这么说的话,又怎么令牛艳芬中计呢。只怕这会儿,她正忙着带人摸黑捞鱼呢,当然了,依她的性子,连白菜也要偷上几颗。
想到牛艳芬吃瘪的嘴脸,路秋就觉得很痛快。
半夜,蛙声连连的田地上,洁白的月光,灰白色的菜园地。
木家鱼塘出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第23章 空欢喜一场
黄正兵穿着一件白色背心,扎着中筒裤腰,挺着圆圆的肚腩。一只手抬起来,飞快地拍死肩膀上的一只花蚊子,苦着脸叫道:“你这个婆娘八成是疯了,半夜三更的,非得拉着我们爷俩陪你折腾,木家的鱼塘早就被捞光了鱼,我说了多少回,你偏不信!”
他一只手拿着一个网兜,另一只手拿着手电筒,不耐烦地朝前面的鱼塘照过去,只见那一片青色的浮萍,哪里看到鱼儿的踪影。
今晚老婆回来,一个劲地回味说木家的鱼塘不得了了,那里养着一种极美味的草鱼,不下三斤,鱼肉鲜美,汤汁如牛奶奶一样浓白。她说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草鱼,之前吃的鱼都白吃了。
黄正兵不信,还与儿子黄柄明取笑牛艳芬。
牛艳芬说起今日发生的事情,还有木家的情况,大家是有目共睹的,陈玉为了省钱,更是买了连鸡也不吃的发霉长虫的大米,路春哪来的钱买草鱼,这说明那鱼塘真的有鱼,而且不止一条。
儿子黄柄明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起来,最重要的是,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过了这村没这店,等明日木家的人来鱼塘打捞的话,一切都晚了。
一家三口,等到全村的人都睡下后,就急急地赶过来了。
鱼塘一潭死水,除了那些生命顽强的浮萍,哪来鱼的踪影。
牛艳芬想了想,把手伸进水塘里拨了拨,自以为是道:“如果没有鱼,木家的鱼哪来的?”
黄正兵又啪的一下打死一只蚊子,手心里全是蚊子血。烦躁地嚷道:“你不许她们从别的地方捞到的鱼,说不准是从路广通的塘子里捞来的呢,你呀,就是太容易相信人了。”
牛艳芬尖着嗓子道:“呸,路广通的鱼塘哪来的草鱼,他养的都是罗非鱼,再说了,他们家什么情况,我会不知道。自家人都舍不得吃一口鱼,会把鱼送给路春?”
瞧着两父子都不相信她,她发狠道:“陈玉还说了,明早就要下塘捞鱼,送到供销社去卖几个钱呢,没有鱼,她折腾什么?”
黄柄明举着手电筒,绕着那口鱼塘转了一圈,突然地,看到那浮萍之间,有冒泡泡的东西,手电筒照过去,晃地一下,那东西就沉入水里,水里扩起一阵涟漪。
“有鱼!”他大声地对老爹招手。
黄正兵脸上一喜,将手中的电筒递给老婆,甩掉拖鞋,就慢慢地探入水塘,向着儿子所指的方向游过去。
牛艳芬忍不住心跳狂喜,惦念着那草鱼的味道,心里想着将鱼清蒸好还是红烧才好。
正想得入迷时,突地听到丈夫啊的惨叫声。
她打了个激灵,急急地朝丈夫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他从水里浮出水面,头上顶着几块浮萍,脸容痛苦,哎呀道:“蛇,那是一条蛇!”
牛艳芬吓得魂飞魄散,催促着儿子跳进鱼塘里,两人合力将他拖到岸上来,一看那伤口,可不是有两个细细的牙齿印,还发青发紫,一看让人碜得慌。
牛艳芬后背一片发凉,还没来得及开口,就遭到丈夫的一通粗骂:“臭婆娘,我被你害惨了。水里什么都没有,哎哟,不知道那蛇有没有毒!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帮我把伤口里的血吸出来啊!”
什么,让她吸蛇血,万一是毒蛇该怎么办?
牛艳芬吓得手中的电筒都摔到地上,脸一片发白,被月光还要惨淡几分。
“老兵,我不敢……”她浑身发软,哭哭啼啼道。
黄正兵瞪着他,恨恨道:“不是你,我也不会搞成这样子!”
牛艳芬只顾哭,最后,还是儿子看不下去,凑上去吸了老子小腿上的血,幸好只是普通的水蛇,并没有多大碍。
黄正兵脸色难看,一路上对老婆又骂又打的,回到家里,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牛艳芬恨死路秋,认为是她这个灾星惹的祸。打定主意,明日一定要她难堪。
她不知道,此刻路秋正躺在空间里,晒着阳光,手里捧着一杯空间溪水,洋洋自得地看着溪水间的鱼儿。
经过溪水的改良,木家那些发霉的大米吃起来与普通大米没啥区别,甚至口感更强几分。
路秋特意将厨房大瓷缸里的水都换上空间的溪水。日常的使用,路家人会受益不浅。
她知道以牛艳芬的性子,肯定会带人去木家鱼塘捞鱼,最终只会无疾而返。
明日,她会提前跑到鱼塘里,暗中往里面放进几条空间鱼。
眼前只是权宜之计,一来能改善路家人的伙食质量,二来也能拖延去打掉胎儿的时间。
路秋轻轻地抚摸平坦的小腹,感慨不已:宝贝,妈妈差点就要失去你了。你可知道,妈妈是那么的珍惜你的存在。相信我,我会尽自己的一切努力,也要把你生出来。
想到这里,路秋微微抬头,细长的眼睛闪着坚定的目光。
她那雪白的手腕上,那只银镯闪着淡淡的幽光,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了。
远处此起彼伏的山岭里,遥遥传来一阵躁动不安的呐喊声,似乎在呼唤某个人的名字。
路秋惊地从草地上爬起来,眯着眼睛,默默地注视着那里。
心脏怦怦地狂跳,一种既熟悉,又令人期待的感觉,在心尖处滑过,带动起她的情绪。
忧伤的,欢喜的,还有隐隐的共鸣。
到底是为什么?
路秋握紧双手,一脸担忧地退出空间。
第二日,天色微微发亮,陈玉母女起床煮早饭,一锅细软滑嫩的白粥,冒着清香的味道,勾起人的胃欲。
路秋走出房间时,就看到莫淑芳坐在桌子前,稀拉的银发扎成个髻,神情严肃,陈玉赔着小心,不敢多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