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经理匆匆上来,“龙少,那个杜聿霖又派人来了,说要在咱们银行开个户头,就存五十块钱。”
若杜聿霖是个普通的人,这就是件特别稀松平常的事情。
可杜聿霖不是啊!
堂堂一个泷城的少帅,来银行开个户头,只存五十块……逗谁玩呢!
龙浩泽冷哼了一声,蔑视地道:“给他开!开几个都开。”
说是这么说,龙浩泽的心里也觉得膈应。
他抓起了一旁的电话,拨通了张将军办公室的电话。
是张将军的秘书接的,秘书小姐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喂,哦,龙少啊,张将军不在办公室。”
龙浩泽挂了线,转头就把电话拨到了张公馆。
“姑母。”
“浩泽啊!”
电话转接给了张将军的夫人,这位就是龙浩泽的亲姑母。
话筒那边传来了碰牌的声音。
“姑母在打牌啊?”
“哦,闲着没事,和几位太太一起玩玩。”张夫人转了转手指上的蓝宝石戒指,冲那边道:“李太太先喝糖水,我马上就好。”
龙浩泽很直接地问:“我姑丈呢?”
张夫人的脸色僵了一下,她抬眼瞧了瞧那边的几位太太,压低了声音道:“鬼才知道他在哪个狐狸精那里……浩泽啊,闲了来看姑母啊,挂了。”
龙浩泽挂了线,就从办公室里下楼了。
杜聿霖派来捣乱的人还在大堂,他从他们的身边绕了过去。
上了汽车后,他默默地点着了一根烟。
他知道在哪儿能找到张将军。
张将军在城里还有一个家。
养的是城中最有名的半老徐娘顾红梅。
别看龙浩泽才回到天京没多久,可他姑丈的风流韵事,他还是听闻了不少。
男人嘛,大都一个样。
只不过他姑丈位高权重,再加上他姑母有龙家撑腰,他姑丈这才不好明目张胆地往家抬姨娘。
龙浩泽转着方向盘很快的了地方。
他下了汽车,拍向了大门。
龙浩泽来的不巧,张将军和顾红梅都不在,听说只有顾红梅的女儿在家。
管家将他让进了屋。
“你找谁?”顾歆儿才刚睡醒,就听见了底下的声音。她穿着一身蕾丝的白色睡裙,外头随意罩了件围巾,踩着高跟拖鞋,不紧不慢地从楼上下来。
她看来人,衣着不凡,可着实面生。
只一眼,她便确定自己没在天京大小的舞会见过他。
时人的交际就是如此,不是这家举办舞会,就是那家举办,亦或是去歌舞厅。
顾歆儿以前还自持着身份,矜持矜持。
可这次从泷城回来之后,她整个人都似变了,不仅跟着她的姆妈到处乱转,甚至还会自己出去“打猎”。
顾歆儿瞬间就有了判断,敢来这里找张将军的,必定不是那种小人物。
她倚在楼梯口的扶手上,吩咐管家:“李叔啊,给客人倒杯茶。”
“不用麻烦了。”
就像顾歆儿对他有了判断一样。
龙浩泽也一眼就判断出了,这个女人是顾红梅的女儿。
漂亮是漂亮,不过他可没有准备勾搭他姑丈外室的女儿,万一这个也是他姑丈的呢!
龙浩泽觉得自己今儿出门没有看黄历,总之是各种不顺利。
他转身要走。
那边的顾歆儿着急,一步跨了下来,却不小心崴了脚。
龙浩泽离的最近,下意识扶了一把。
娇弱的美人便入了个满怀。
临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就连龙浩泽自己也没想到,原以为跑了个空趟,却从这上不得台面的顾歆儿那得到了个了不得的消息。
杜聿霖想玩,他龙浩泽奉陪就是。
——
谁也没想到,连环杀人案的死亡人数叠加到了八。
也就是在蔺绪昌之后,又死了两个,死者的尸体旁还被标记了大写的四跟五,让人摸不着头脑。
杜聿霖的嫌疑没了,权贵圈子里再一次草木皆兵,前前后后拖拉半个月,毫无头绪这点,让这些人对警备团的办案能力产生了质疑,甚至连军政府的威信也受到了动摇。
现任警备团团长的吴煦急得上火,起了一嘴的泡都无济于事。现场搜证了一大堆,搜的还是比他们级别高的,办案过程遇到的麻烦事儿就不用说了。
成天被上级吹鼻子瞪眼骂,还有死者家属责难,日子别提多难了。
也就对着现场拍回来的一堆照片,还有证物找线索关联。
“长官,这四跟五是数字顺序的话,是不是意思那凶手澄清有三个不是他杀的?”手底下一个小兵指照片问道。
吴煦瞪着两天没合的眼,里头布满了红血丝,说起这个就头大。
一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就够他们忙活,现在还加个模仿作案,凶手同样无影无踪,分都分不出来哪个是哪个杀的。
偏偏小兵说的,报纸上也登了。有记者偷拍到死者家里的照片,四五的记号曝光,那些记者们都快比他们能破案了。
“上头说了,要再不破案,让那些个记者胡诌着编故事,我这警备团团长的位置就让人了。”吴煦苦哈哈道。
回头再一看小兵一点反应没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猛地就把桌上的东西发泄似地扫了过去,“到时候你们也都得滚蛋!”
小兵捂住了脑门,正好夹着了一张照片,拿下来正是他刚才看的那张,指着其中一处突然激动道,“长官,你看,这照片上的是什么?!”
照片里正是标记了五的仇常青,从横向角度拍过去的柜子底下,躺着个红色的球。
吴煦一看,顿时皱紧了眉头,又猛地松开,语气一变,“去仇长官家!”
“是!”
——
杂技团的表演是流动的,一个城市待上一个半月的,走街串巷,等大家伙看腻味了再换个地方。
从表演的时间上算,已经快到尾声了。
二十来天过去,来捧场的客人也渐渐变少了。
“果然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好,这一趟咱可赚了不少。”做杂工的那个把帐篷等家伙什放进竹编的大箱子里,都是回收再用的。“莉莉,晚上就走,要不要去小百货看看,我给你买套好看衣裳。”
“那你还不如给我钱来得实在,衣服要好看做什么,人长得够好看就行了。”说话的女人正是沈南瑗见过的那名兔女郎,生得妩媚婀娜,说起话来有一种老娘天下最美的劲儿,也不惹人讨厌。
顿时惹来一阵笑。
独独一个没笑,旁边的人用胳膊拄了下他,“怎么了,这两天都魂不守舍的,还有,你跟团长说什么了,怎么一出来就说要提早走?”
那人被一问,抓了抓一头的卷毛,显得神情沮丧万分,“我的球丢了。”
“嗯?”
说话间,杂工和兔女郎也看了过去。
“表演用的球,可能那晚上落下了。”小丑说完更懊恼了。
毛团长是这时候出来的,看到停滞的众人,“别愣着了,天快黑了,我改了七点的船次,你们早点走,去羊城那汇合。”
兔女郎问:“团长你不走?”
“我还有点事,晚点会带个人和你们碰面。在那之前,这活儿也先歇了,你们也放个假。”
小丑突然站起来说,“祸是我闯的,让大家有暴露危险的是我,要也该是我来殿后。”
这么一说,其他几个脸色都有些沉重。
他们是两年前和毛不悔认识的,当时杂技团面临解散,是毛不悔带人接手了这亏损的烂摊子,并带着他们继续干了下去。
本来就是靠技艺糊口饭吃的,既然有这本事,自然愿意跟着毛不悔挣外快。
只是这次的外快不同,是挟了私仇的。
而且惹的人也非一般。
毛不悔巡视了一圈,“都耷拉着个脸做什么,有些不必要的累赘的就不用拿了。咱们回头去羊城吃香喝辣,都麻溜的啊。”
却没有人能回应个笑。
大家都沉默收拾着。
毛不悔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进去拿了个小皮箱子出来交到了兔女郎手里。“红姐,照顾好大家。”
车子疾驰呼啸而至的刹车响骤然响起。
“人在那呢!”有人高呼。
杂技团这边的人当下做了反应,看到了警备团一溜的车子,纷纷借地方遮掩的同时抄出了家伙。小丑扔出去一枚□□,大喝:“大家快走!”
“都别动!”迷雾里有人高声呵斥。“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木仓!”
就在他话音刚落下,木仓声响了起来,分不清是哪边先开的,因为烟雾的缘故,混杂着子弹没入肉体的闷响,现场霎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中。
烟雾过后,警员死伤过半。
八个人没有一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