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杂技团
另一边。
朗华也知道了今天轰动了半个城的闹剧。
他特地赶在晚饭后才回的朗家, 他是故意的。
若是晚饭前回去,他这个做四叔的, 总不好眼睁睁看着大哥罚侄子的站, 还不让他吃饭, 还得跳出来相劝, 说点那种“哎呀, 逸行也不是故意的”,如此这般的违心话语。
索性就晚饭后回来, 假做不知那个混小子挨了罚。
朗逸行这个混小子,不是不聪明, 也不是不机警。
叫朗华来看, 朗逸行是太聪明了, 和他年轻的时候很是相像。
可瞧瞧他自己的下场,身边的亲人一个都没护住, 自己也是九死一生。
这个, 就是朗华对朗逸行格外严苛挑剔的缘由了。
朗华猜得很准, 他才一到朗宁的院子,就发现了被绑在树上的朗逸行。
都绑树上了, 看来,这回朗宁是真气狠了。
朗逸行一看来人, 只想哀嚎, 但礼数是不能丢的,他苦着脸,叫了声:“四叔好!”
朗华有些哭笑不得, 想说自己一点都不好,还想问他知不知道沈南瑗对自己有多重要。
可转念一想,朗逸行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自己这一通怪责下来,要说起来他也挺冤枉的,明明是好心带南瑗出门找好吃的。
可谁又能知道呢,居然碰上了龙家那个小霸王。
朗华吩咐阿武:“放三少爷下来吧。”
朗宁听见了院子里的声音,从屋里走到廊檐下,大声道:“不许放他下来,我要让他在那儿好好地吹吹风,给我清醒清醒!”
焦氏跟在他的后面,一句话都不敢多讲,可到底是自己生的儿子,瞧着儿子受苦,她这当妈的有眼泪也得别过脸流。
阿武的手顿了一下,心想着这毕竟是大爷的院子,理应由大爷说的算。
可前头的朗爷又回了下头,示意他继续。
阿武不再犹豫,三两下就解开了绑在三少爷身上的绳子。
三少爷细皮嫩肉,不似他这般是个粗人,也不晓得被绑了多久,那手腕上已经被勒出了血印子。
阿武低声道:“三少爷,回房后,得拿红花油活活血。”
朗逸行点了点头,只是这时还顾不上这些。
他抢到了朗华的跟前儿,跪下了。
“四叔,今日是我的错,是我不该鲁莽。”
他把所有的过错都往自己一个人的身上揽,没说一句沈南瑗的不是。
朗华的眼底多少有了些温和,自己的外甥女他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
南瑗知道龙家。
还是个有仇必报的性格。
加之,又青死在了她的面前。
虽然她不说,但朗华看的出来,她的性子变了不少。
在泷城隐忍不发的那一部分,全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野心蓬勃的张扬。
朗华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冲着焦氏道:“嫂子,带逸行下去休息吧!”
焦氏知道这是兄弟俩有话要说,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命人搀扶着一瘸一拐的朗逸行下去了。
朗逸行的腿,是方才朗宁拿拐杖敲的。
也不知道有没有敲到骨头。
焦氏有些焦虑,私下里吩咐丫鬟,去外头请一位会正骨的大夫回来。
朗华和朗宁谈了很久。
兄弟俩一致认为三日后的那场道歉宴席,龙家是肯定不会认的。
这中间多半要出很多事情。
就龙二那个阴狠的性子,不但容不得龙家人掉一点面子,更容不得有人骑在龙家的头上。
朗华临走前,跟朗宁说:“大哥这几日一定要找人看好了家里的三个孩子,学校也暂时都不要去了。”
朗宁知道他忧虑龙家会使阴招,点了头道:“你把南瑗送来,我把他们四个全部都拘在家里,省的她一个人在洋房里着急。”
朗华苦笑着叹了口气,“再说吧!”
他和朗宁也说不清楚,他的外甥女啊,可不是那种柔柔弱弱娇滴滴的。
朗华去了洋房那,沈南瑗就跟他提了驾驶本的事情。
这时代的驾驶本不像她原先的那个时代是要考核的,这时代的只需要去交通局办理。
朗华见她提也不提今日赛车的事情,一时竟也不知该怎么和她提起了。
想了下,朗华问:“你的勃朗宁还有子弹吗?”
“还有一个弹夹。”
朗华朝院子里喊:“阿武!”
阿武立刻应声:“在的,朗爷!”
朗华道:“听见了吗?”
“听见了,朗爷。只是,要多少?”
“多点,够小姐用。”朗华吩咐。
阿武却在原地愣了片刻,他心想着,够小姐用这个标准不好判断啊。
谁知道他们家小姐会有多凶残呢!
反正他是见过的,那端木仓的样子,比一般的男人都帅气。
——
杜聿霖的落脚地儿在法租界。
二层的法式洋楼的外面种满了一棵又一棵高大的法桐树。
杜聿霖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天京的地图。
这是他第一次来天京。
天京得有三个泷城大了,马路比泷城的宽,洋人比泷城的多,就连那些街头的小年轻也似乎比泷城的时髦。
杜聿霖很理性地陷入了沉思里,当然他不是在胡思乱想,而是有步骤地在想很多事情。
比如,龙家和朗家的关系。
再比如,孙委员长和张将军的关系。
可是最后想着想着,就想到了沈南瑗的身上去,也不知道那个小没良心的现在在做什么。
既然那么想,就打个电话过去。
杜聿霖一伸手,许副官就如他肚子里的虫,不等少帅吩咐,就扯着沙发那头的电话,给送了过去。
还特别善解人意地直接拨出了号码。
杜聿霖接过了话筒,抬头看了许副官一眼,对方咧嘴一乐。
杜聿霖有些啼笑皆非,自己对沈南瑗那点子心思,难不成全都写在了脸上?
他又低下了头,听着话筒那边的振铃声音。
说来也巧,沈南瑗和朗华谈了几句无关紧要的,正要上楼,楼梯口后面放着的电话便振了铃。
她顺手接了起来,道:“你好,朗公馆!”
杜聿霖没来由有些紧张,头一句话想叫她“小没良心的”,又唯恐她小心眼和他置气。
一踌躇,居然没词了,他嗯嗯了两声,清嗓子。
沈南瑗的心咯噔一跳。
她压低了声音,有些不可置信:“杜聿霖?”
“怎么?是我失望了?”杜聿霖顿时哽住,一下没了好气地说。
沈南瑗立马想到前些日子,那些一接通便没有声息的电话,她问:“前几天你往家里打过电话?”
“没有。”杜聿霖想也不想就回答。
沈南瑗一听他的语气,咯咯笑了起来:“否认的这么快就是说谎!你不打自招。”
杜聿霖被她的笑声感染,也哼笑了一声:“最近怎么样啊?”
“还成!”沈南瑗道。
“我不在,少干点出格的事情。惹了不该惹的人,没人帮你兜着!天京可不比泷城,爷的手短,够不到那儿去。”杜聿霖似老头子似的啰嗦了起来。
难得,杜聿霖还有不嚣张的时候。
这感觉让人觉得很是奇怪。
沈南瑗一时适应不了,脑子一转,又想到了其他方面去。
她阴沉着脸问:“你有麻烦了?”她指的是杜聿航。
要不然一向天有多高人就有多高的杜聿霖,怎么会说起话来灭自家的威风了。
杜聿霖道:“我能有什么麻烦。有,也是自找的。”
沈南瑗半信半疑,杜聿霖又扯到了其他的话题上面去。
难以置信,两个人居然聊了小半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