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纷呈落在了树梢上,叶子缝隙。洋洋洒洒。
少女的侧颜染上了橘黄的柔光,细腻而美好,沈南瑗经过了深思熟虑后说:“谢二少抬爱,这两样并不是我所需要的。而我想要的,怕是二少不会想给。”
她垂下眼眸,不知道为何说出了这句话心里反而轻快了不少。
良久,杜聿霖幽沉的目光凝落在她身上,“那也未必。”
大抵是发现她的狐疑目光,杜聿霖冷测测一笑。
“毕竟,来日方长不是么。”
就像是谁能想到自己会栽在这么只小猫儿手里,未来,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数。
杜聿霖是个务实的人,早前是自己想不通,可如今他就是再迟钝,也想明白了那只猫儿对他来说,有多么的与众不同。
但凡是他认定的,那便是牢牢抓了不放。
凭什么他都动心,这小猫儿还想全身而退。
休想。
沈南瑗不知为何他的眼眸亮的发光,那深邃的光华直射过来的时候,让她忍不住心惊肉跳。
她害怕变数,更害怕……杜聿霖此刻认真专注的神情。
那张硬卡纸似有千万斤重。
被杜聿霖紧紧地塞在了她的手心里。
——
督军府的饭或许是好吃的。
听说厨师的祖父还在皇家做过御厨,祖传了一身的好厨艺。
这么明显显摆的话语,自然不会杜夫人或者杜督军说的。
而是杜文玲拉着顾歆儿的手,坐在饭桌前,小声嘀咕的。
十八样菜式一端上来,沈南瑗只拿眼睛一看,就瞧出了与沈家的饭食高低之分。
沈家的按理说已是不错,可这里的更加精致,从摆盘到色泽,再从香味甚至到温度,都掌握的恰到好处,无不让人垂涎欲滴。
督军府的人口并不简单,督军一共有六位姨太太。
只不过,杜家请客的时候,从不让她们露面。
是以,今日这一桌除了杜家自己人以外,也就只多了沈南瑗和顾歆儿。
杜文玲挨在顾歆儿的左手边坐着,而沈南瑗落脚的晚,坐在了顾歆儿的右手边。
对面依次坐着杜聿航和杜聿霖。
杜督军做了主位,杜夫人挨在他的旁边。
杜夫人命人开了一瓶红酒,亲自给督军满上了之后,笑着招呼道:“今日就是家宴,歆儿和南瑗不必紧张。”
“好的,夫人。”顾歆儿得体地微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嘲讽。
也不晓得是谁,刚刚在自己的院落,对着她一口一声“顾小姐”。
这会子,在督军的面前,倒是显得亲昵起来了。
果然如她姆妈说的,这位杜夫人惯会在督军的面前演戏。
可演戏,谁不会呢!不过是在脸皮上罩了层端庄大气的面具。
杜夫人将红酒递给了画琅,命她给其他的人都斟上。
画琅拿着红酒,先是给大少和二少满上,转了一圈,直接隔过了杜文玲。
杜文玲原本还满怀着期待,现下失望的不得了,她拿着酒杯,哀求道:“爸,我今日就喝一小杯可以吗?”
杜夫人笑:“瞧你那个小酒鬼样!也不知是随了谁!”
杜督军哈哈笑了起来,“女儿像爹!今日高兴,叫她们这些小的也喝上一小杯。”
督军的手指了指杜文玲和沈南瑗。
杜文玲眉开眼笑地说:“谢谢爸!”
顾歆儿听了这话,心里略微有些不是滋味,与青春逼人的沈南瑗相比,她是显得成熟了。
可人就是这样,这儿若是不足,那就在其他地方找补。
瞧那个沈南瑗就是个闷雷子,这都多久了,只顾着自己吃。
顾歆儿夹了只大虾,细细的剥了皮,送到了对面的杜聿航碗里,“大少,吃虾!”
杜聿航很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顾歆儿含羞带怯地说:“不客气!”
转头又夹了几只虾,分别剥给了杜聿霖和杜文玲。
杜文玲夸张地道:“歆儿姐姐,你这么贤淑,谁要是娶了你,真的是有福啊!”
这话正中杜夫人下怀,她故意清了下嗓子,还偷偷地用脚碰了碰督军,示意他快看。
吃饭的时候,杜督军不想聊这些事情,更何况是当着顾歆儿和沈南瑗的面。
他假做未见,只抬了头客气地和顾歆儿道:“歆儿,你也吃,不用管他们。”
“好的,杜叔叔。”
不管是从称呼上,还是其他方面,顾歆儿都做出了一副碾压沈南瑗的做派。
她落了个自得,没有压力地将大厨精心做出来的十八样菜式都品尝了一遍。
酒足饭饱,心情愉悦。
若不是,那个杜聿航突然也学顾歆儿的做派给她剥了只虾的话,她一定会更加愉悦。
沈南瑗瞧着碗中多出的那只色泽红艳的虾仁,冲杜聿航道谢:“谢谢大少!大少,自己吃就好。”
杜文玲转了转眼珠子,压下了心头的不满,道:“大哥,你也给歆儿姐姐剥一个啊,人家都给你剥了,没顾上自己吃。”
杜聿航闷声道:“我看她自己会,还剥的那么好!我是看南瑗不会剥,才给她剥的。”
沈南瑗是嫌麻烦,只夹了红焖虾的配菜尝了尝味道。
她很干地扯了下嘴角,一抬头,正好对上杜督军若有所思的眼睛。
这顿饭吃下来,菜式是好吃的,但是心累无比。
唯一庆幸的是,杜聿霖没有作妖。
沈南瑗原以为,他定要在桌子底下捉弄自己来着。
没曾想,人家安安静静地吃了顿饭。
不像杜聿航不吃葱蒜,还不吃辣椒。
杜聿霖不挑食,什么都吃。唯独顾歆儿给他剥的那个虾,留在了碗底。
一吃完饭,杜夫人就叫了顾歆儿和杜文玲去她院子里打牌,故意将沈南瑗撇下。
杜文玲很是得意的从沈南瑗的身边趾高气扬地走了过去。
只看那表情,沈南瑗便知道,她心底想的。
不过是以为她像沈黎棠削尖了头想嫁到杜家,现在出现了“劲敌”,想看她的笑话。
沈南瑗的心底自然很不屑,她思前想后,都觉得今日督军的态度很有意思。
而杜夫人那里就做的更是明显了,她在故意抬举顾歆儿,不论是什么目的。
与一开始提出顾歆儿和大少有婚约时不同,想必是夫妻本就一体,虽然杜督军没有明确的表示,那是不是说他肯定也动摇了?
吃饭时的场景还在杜督军的脑海里,他深思熟虑,跟杜聿霖说了声:“老二,替我招待南瑗。”
又一指屏风后面:“老大,跟爹进来。”
“有什么事吗?”杜聿航偏着头问。
“进来,爹有话要问你。”
杜聿航不大高兴,却也不清不愿地跟了进去。
那屏风是东阳木雕花格的,透过一个一个格子,可以清晰地看见两边的情形。
杜聿霖的耳朵是经过训练的,要知道什么风吹草动都别想瞒过他。
他就是凭着这双耳朵,不知躲过了多少次暗杀。
最厉害的一次,他在楼上,就听到了楼下推动木仓栓的声音。
更别说这离的并不算太远的父子交谈。
杜聿霖仔细听了一会儿,微微皱了眉头。
转头一看若有所思的沈南瑗,他以手指了指茶杯,声儿不大地说道:“你猜我爸和我大哥会谈什么?”
沈南瑗撇嘴,“总不至于是聊飞机和大炮。”
杜聿霖咧了嘴笑,又问:“那你今日有何感想?”
“没有。”沈南瑗嫌他聒噪,不大想和他聊。
她扭过了身子,双眼直视着中央的一盆红色牡丹花。
如今可不是牡丹花开的时节,想来是烧了暖盆子,提升了屋子里的温度,才使得牡丹提早了两个月开花。
沈南瑗的眼睛里有花,心里却根本没有。
就在杜聿航踏进屏风后面的那一刻,她的心里翻腾出了一个念头,那念头乍起的时候,吓了她自己一大跳。
可念头一旦跳了出来,她就是费劲了力气,也按捺不下。
先前可没敢这么想过,只一心想要逃。
可讲真的,逃婚说起来还是怯懦的。
只是武力值不对等的情况下,怯懦是活命的唯一法子。
可今时今日又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