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晓得为什么,她从沈芸卉的眼睛里,也看出了这种嫉妒。
以前的沈芸卉看她,眼神里只有嫌恶。
沈南瑗自己都纳闷了,她这么倒霉,还有什么可被人羡慕嫉妒恨的。
果然是女主光环,聚恨灯,都尼玛照在她的头上了。
照的她整个人闪闪发光。
腊月十五,掰着手指头算,离过年也就只有十五天的时间了。
沈元阑考完了试,也放了寒假。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他的回转,让这个七零八碎的沈家,看起来又像是一家人了。
不谈论苏氏的人品,只说苏氏对儿女不可谓不上心。
对女儿是操心婚事,对儿子操心的事情则更多。
沈黎棠希望沈元阑可以出国留学,苏氏一开始有些舍不得,现在则是一力促成,想让儿子快些走。
她的计划,年前解决了沈南瑗那个小贱人,年后开春送走了沈元阑。
等沈元阑走后,她和沈黎棠得有个结果。
她精心伺候了他这么些年,什么都没有捞着,还落了个伤心伤身的下场。
苏氏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老娘不伺候了。
心里想的开,面上的颜色就好看了不少。
苏氏对着镜子仔细瞧了又瞧,要是她早几年能想明白多好,没准儿她也能活的像那顾夫人似的那般潇洒。
这是谁不过谁家的日子,就不能够理解谁家的烦恼。
顾夫人也在发愁,朗华那儿和杜家交涉了几天,才把她们母女接回了凯乐门酒店。
顾红梅打包了行李,想连夜出城,逃往天京。
可掀了窗户一看,楼下还立着杜夫人派来的兵。
偏偏婚约确实有过,杜夫人就是抓住了这一层理,哪怕她去跟张将军告状,这一状都告的显得自己心虚。
更何况,张将军喜欢的是她善解人意事不多。
若是泷城这边死咬着不放,没准儿她就是张将军的弃棋。
她太了解那些男人了,没事的时候,她就是他的心肝宝贝。
她若是真有了事情,他的眼里只有大局。
这也是顾红梅思索了再三,没有往天京打电话的原因。
说起来,还是自己的分量不够。
顾红梅丧气地将手里的衣服扔在了大床上。
顾歆儿抹了把眼泪说:“姆妈,这次是我任性了!要不是我……”
一开始要回来的人确实是她。
她姆妈只是没有法子,看不得她这么大了还不嫁人,才冒险走这一招。
顾红梅思索了片刻,一咬牙道:“歆儿,既然都到这个地步了,那你便不能像先前那样……陈雪岚不是非要你嫁给那个傻子嘛,那你便非得嫁给杜聿霖才行啊!姆妈都想过了,那杜夫人比你的年纪可大的多,头几年的日子难熬一点,等到她一死,杜家可不就是你说的算了。”
“可是,聿霖哥哥他对我们意见很大!”顾歆儿负气地说:“就连那个傻子也好似受了他们的影响,也总是对我若即若离。”
“傻,男人要靠哄,你得这样……”顾夫人招了她在耳边传授,那一句‘生米煮成熟饭’那才是正经的道理。
顾红梅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着,眼中还露出了得意的情绪。
想当年,又有几个男人能逃得过她的手段。
歆儿的爹算一个,那位杜督军原本也算一个,若不是中间出了纰漏,她现在才是正儿八经的督军夫人。
有正派的夫人做,谁愿意做那上不了台面的外室。
就好比现在,她若是正儿八经的将军夫人,量谁也不敢如此难为她!
顾红梅的心思转了几转,又拉着女儿好一阵嘀咕。
她教的简直事无巨细。
顾歆儿红着脸咬了咬嘴唇,只挣扎了一下,再看向顾红梅的时候,微微点了点头。
她原本就是回来试试,可现在她若不能嫁给杜聿霖的话,那就得嫁给傻子。
这下子,逼她上梁山,她不上也不行了。
母女俩正说着这事情,门口响起了敲门声音。
“顾夫人!”
是朗华。
顾歆儿擦干了眼泪,打开门,甜甜地笑:“朗叔叔!”
朗华的眼睛从她的脸上扫过,不动声色地道:“顾小姐,下楼吃午饭吗?”
顾歆儿道:“好的,我去叫我姆妈!”
朗华点了点头,绅士地等在门口。
可是顾红梅对朗华的心里有怨,她总觉得这个朗华的心思深沉,就这次他跟杜督军交涉的时候,总让她感觉他没有使出全力。若他使出全力,说不定就能直接送她们母女回天京了。
顾红梅没将自己的感觉告诉女儿,只一托头道:“我头疼不想吃。”
门并没有关严实,外头的朗华听了个真切。
是以,顾歆儿出来尴尬地婉拒的时候,他微微笑笑,道:“那我让侍应将午饭给二位送上来。”
顾歆儿道了谢,歉意地合上了房门。
朗华一下楼,只给顾氏母女点了两份牛扒,自己则带了帽子,拎着手杖便出了门。
久不回泷城,馋的还是泷城的小吃。
就在井岸胡同的不远处,有一个老嬷嬷卖的云吞面,云吞薄皮馅儿多,竹荪面又细又脆,酸汤也够味。
只是物是人非,不知那老嬷嬷现在还在不在了。
朗华看了看昏黄的天,总感觉这天快要下雪了。
下雪前若能吃上一口的话,一定会从内暖到外面。
他叫了辆黄包车,决定去碰一碰运气。
黄包车穿过了大街,压上了青石路面。
不多时,就到了他指定要到的地方。
这里离井岸胡同还有很远,是一处繁华的街市,两边的铺子卖什么的都有。
朗华这人做事谨慎,他的行踪,一定不能落人眼睛。
他像是随走随逛,买了几样泷城特色的小物件,这才七拐八拐地走向了真的目的地。
大老远,朗华便看见了冒着白雾的云吞面摊。
那白雾之中,一个驮着背的老嬷嬷,兴许是刚下过一碗,正在往锅里添水。
他并没有急着过去,仍旧是左右看过了之后,才慢慢悠悠地走上前去,闲聊一样问道:“嬷嬷,这么大年纪了还摆摊啊?身体吃的消吗?”
老嬷嬷咧了咧嘴,道:“吃的消!我还能再摆二十年呢!听先生口音不像是本地的,我跟你说,我包的云吞面不比那大饭店里的差。”
朗华手杖柱地,笑笑地说:“那就来一碗!”
“好嘞!”
先前都是白雾,朗华没有看清。
等到白雾散开,朗华这才看见四方桌旁坐着的一个少女。
少女那双晶亮的眼睛带着狐疑,正上下打量着他。
朗华苦笑了一下,走了过去,“沈小姐,真是巧啊!”
自打厨房里来了严三娘,沈南瑗的日子就没好过过。
这个好过,主要指的是口腹之欲。
沈南瑗个吃货,喜欢吃些汤汤水水的饭食,可严三娘做的要不是大鱼大肉,就是些干巴巴的东西。
今儿中午做的是什么锅巴饭!
这大冷的天,沈南瑗实在是不想吃,随便交代了一声,就出了门。
反正,现在她和苏氏基本撕破了脸,出门的报备,也就是口头上一说。
只是谁曾想,一出门就撞见了朗华。
要说是巧合吧,不大像。要说不是吧,嗯……沈南瑗低头看了看自己,朗华图她什么呢?
朗华知道沈南瑗在想什么,他解释道:“我从南街一路走来,大老远就闻见了香味。”
“朗先生的鼻子可真灵!”沈南瑗笑笑地说。
“不介意我坐下吗?”
“可以啊!”
朗华坐在了沈南瑗的右手边。
沈南瑗的云吞面也是刚上,冒着热气。
她拿勺子搅了搅,并没有什么压力地低头吃了起来。
朗华却看得傻住了。思绪不由跳转回许多年前,他也和一个这般年纪的少女,在一起说说笑笑地吃着云吞面。
很快,老嬷嬷端来了他的云吞面,他这才回了神。
就在朗华低头的那一瞬间,沈南瑗的眼睛睨了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看着她的眼神,有些伤感,还有太多的欲语还休。
直觉告诉她,这个朗华虽然不显山露水,但本事肯定不小,且他对自己没有敌意。
沈南瑗吃的比他快,拿出了十块钱,付了两晚云吞面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