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原还以为是来接朗华的,谁曾想,沈黎棠从汽车上下来。
“督军!”沈黎棠今晚上来宴会的目的,就是想同杜督军说上话,什么刺杀不刺杀的和他这个小小的部长没什么关系,现在正是好不容易得到的时机。
他把眼睛落到了身旁的男人身上,掩在深夜里,乍一看让他有些微震惊。
“你,你……”
杜督军给他二人介绍。
“这是朗华朗先生,咱们泷城新晋的商会副会长。我听说啊,刚刚还是朗先生救了南瑗。”
“这位是交通部的副部长沈黎棠,南瑗的父亲。”
沈黎棠这才回过神来,再看似乎也没有那么相像,可大概是落了第一印象,他始终有些惴惴,遂战战兢兢地伸出了手,一双眼睛还是盯着朗华的脸,“朗先生,你好!救命之恩,无以言表!改日一定要好好答谢!”
朗华也伸了手,淡淡地回应:“沈部长,无需客气!说起来还是我与沈三小姐有缘!”
朗华最后那两个字,让沈黎棠的眼皮狂跳,他克制了心里的不安,“朗先生是哪里人?”
“哦,我是天京人。”朗华奇怪地道:“我看沈部长见到我很吃惊的样子……”
沈黎棠局促地搓了下手,到底是官场上滚了好些年的,他镇定了下来,说:“哦,不瞒朗先生说,方才一看觉得先生面善,好像似曾相识!”
“沈部长去过天京?”
“不曾!”
“那我也是第一次来到泷城。”
一旁的杜督军哈哈笑了起来,“恐怕这就叫眼缘了!”说实话,对于沈黎棠的异样留意了些许,要不是这人是朗华,他也未必会动查探的心思。
沈黎棠和朗华对视了一眼,也跟着笑了起来。
“督军!”这时,杜聿霖出声唤他爸。
人多还有脾气不好的时候,他从来都是叫“督军。”
杜督军斜倪了过去。
杜聿霖道:“我走了。”
杜督军交代:“按照朗先生说的仁厚政策,办事别太蛮横。”
“是。”杜聿霖转身,冲着沈南瑗勾眼一笑,这才大踏步走向了巷子外。
不多时,外面便传来了巡查队列队的报数声音。
沈黎棠又偷眼打量了朗华几次,心绪不安,同杜督军告辞,带着两个女儿上了汽车。
一上了车,沈芸曦便问:“爸,你刚一直在看那位朗先生,他像您认识的熟人?”
她只是好奇。
再说了,她还答应了姆妈要记得宴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回家后再一五一十地告之。
沈黎棠正在走神,一手握了方向盘,另一手摸出了香烟叼在了嘴里。
“嗯?”他没有听清沈芸曦的问话。
沈芸曦又问了一遍之后,感受到了他的心不在焉,“爸,你怎么了?”
“没事。”沈黎棠的脸色不知是不是被路旁的灯照的,一时变黑,一时发黄。
沈芸曦不再吭声,毕竟她自己的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沈南瑗压根儿就没在意这些,心里头翻滚过无数的念头,深怕裴天成出了什么事情。
回了沈公馆之后,沈芸曦那个妈宝女,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去找苏氏了。
沈黎棠因着心里有事,一个人锁在了书房。
沈南瑗也回了自己的房间,她靠在床头,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声音。
夜,很静。
但恐怕,今天夜里,许多人都无法安然入睡。
——
为了顾全督军府的脸面,杜夫人该做的不该做的,反正都做了。
她派人将顾歆儿送到了医院。
甚至还遣了画琅在一旁“伺候”着。
顾红梅原本打着从医院偷溜的主意,也被杜夫人生生地扼杀。
杜夫人派了一小队精兵,说的是贴身护卫,实际上打的是什么主意,双方都知晓。
顾歆儿本来就是装昏,医生护士折腾了一大圈,她才悠悠醒来。
抱着顾红梅就哭。
“姆妈,我们还能走吗?我是不是非得嫁给那个傻子啊?”
顾红梅咬了咬牙道:“女儿你且放心,咱们就现在医院住上几日,我量那个陈雪岚也没有胆子敢把我们母女怎么样!”
——
许副官在一个小时之前就带着军队包围了整个齐家。
也不只是齐家,包括白虎帮涉及到的产业,赌坊舞厅等,也全都被杜聿霖派人围住。
是剿杀还是捉拿,只等少帅的下一步命令。
杜聿霖像一头野兽,凶猛地将所有的猎物都按在了爪子之下,却不急于入口,而是肆意玩弄。
白虎帮的主要掌事人全部都被赶到了议事堂。
杜聿霖站在门口抽了根烟,一点都不着急进去,现在的齐家早就乱成了一团,他得在那些人推出一个背锅的人之后再进。
“报告少帅,人已经齐了。”也经历最初爆发式的诅咒怒骂安静了许多。
杜聿霖听见汇报,点了点头,这才捏灭了烟头,慢条斯理地推开了大门。
堂内灯火通明,站站立立的有几十号人口,多半是彪形大汉。若是平常人进到这里,得吓个半死。
杜聿霖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眼睛扫过了众人,也接受着众人的眼神洗礼。
说起来这齐家也是惨,白虎帮的老龙头尸骨未寒,大儿子就紧随着去了,未亡人如今只余下了老二齐兆山和姨娘褚千盈。
而说起齐保山,他不正经了半辈子,正经的媳妇没娶上,不正经的相好有很多,反正是一根苗都没有,如此也叫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去,落了一个十分干净。
这似乎就说明了和杜家作对的下场。
要说真的恨,可能在场的最恨的人只有褚千盈。
青帮的人害死了她的儿子,她动不了青帮,忌惮的人就在眼前,如何不恨!
那齐兆山只当是她上了他的船,才会怂恿齐保山去刺杀,实际上她是为了自个儿的大仇啊!
只是如今眼看大仇是报不了了,褚千盈的心里早就被仇恨填满了。
那双原本漂亮的眼眸早就暗了颜色,满是怨毒。
齐家的那些掌事和长老为了自保,是一定会推她和齐兆山出来挡刀。
而那齐兆山,既然敢怂恿齐保山去刺杀,自然也是给自己留好了后路。
至于她自己,鬼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只不过这些对她来说已经不甚重要了。
褚千盈像是置身事外,一点都不关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其余的人哪有她那份将死的觉悟和谈定,杜聿霖一踏了进来,七嘴八舌,原先已经安静有很多的议事堂,再一次纷乱了起来。
“少帅,这次的事情真的和我们没关系,都是那齐保山……”
“少帅,我们冤枉啊!”
“少帅!饶命啊!”
……
褚千盈听的咧嘴冷笑,看看这些没骨气的男人。
前几日,也不知是谁高喊起哄逼着齐保山走上了绝路。
当然,逼着齐保山走上绝路的,她是第一人,当仁不让。
她只是没想到,齐保山带了百十号人,别说杀人了,屁都没怎么响,就被人全数干掉。
褚千盈很突兀地高声道:“齐保山去刺杀督军……”
议事堂里的声音弱了下去,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了这几十号人中的唯一一个女人。
褚千盈一身黑色的暗花旗袍,外面裹着同样深色的狐毛大衣,仰着一张艳丽的脸,不可一世地俯视完底下那群号称堂堂七尺的男儿后,这才将眼睛落在了杜聿霖的身上。
这个男人很是年轻,也就比她的儿子大了不到十岁吧!
她褚千盈收山,做姨太太的时候,他八成还是个毛没长齐的小屁孩。
他没有听过自己的艳名,她也不太了解他的威赫。
褚千盈呵呵笑了起来,一步一步从议事堂最上面的位置走了下来,走到这个年轻男人的身边,勾眼一笑,百媚生,“我说啊,那事,我知道!”
“哦,你知道?”杜聿霖微微挑了下眉峰,问她:“那你是听谁说的?”
褚千盈的眼波儿又飞了一圈,直飞的在场的男人们胆寒。
她这才咯咯地笑着道:“听……齐保山说的呀!”
“那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这个吗?”褚千盈又卖起了关子。
这一次,她把目光落在了齐兆山的身上。
这个齐家老二,一向被人称作“病诸葛”,她一开始以为那就是奉承,可现在她不这样想了。
齐兆山从褚千盈出声开始,就料到这个女人要发疯了。
前日,他和裴天成有这样一段对话。
“天成,你说齐衡的死对褚千盈来说,到底意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