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似懂非懂的点头,又灿然一笑,当真如桃花灼灼,“掌柜的和二掌柜的都是好人,菩萨一定会保佑你们的!”
展鸰点头,“借你吉言!”
爷孙两个说说笑笑进屋吃粽子了,展鸰看着他们的背影也笑了笑,又转头往席桐所在的蒸馏房去了。
越往那边走味儿越大,才刚推开门,就有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她不禁掩住口鼻,调整着呼吸适应了一会儿才进去,“成了吗?”
其实他们俩都不大喜欢喝酒,觉得那玩意儿又苦又辣又涩,简直是暗黑饮品,如无必要,他们是坚决不会自虐的。这会儿展鸰一张嘴就觉得喉咙里有些火辣辣的,眼睛也不大舒服,可见空气中的酒精浓度相当可观。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里头的席桐听见动静,走过来替她抱了竹筐,拉着去外头的木凳坐下。狠狠喘了几口气之后,登时觉得清爽了。
蒸馏房里又热又闷,如今天儿也暖了,席桐一身单衣都给湿透了,此刻正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完美的肌肉线条。
展鸰笑眯眯的托着下巴看,到底不过瘾,又大大方方伸手摸了几把,手感柔韧富有弹性,便称赞道:“真不错。”
席桐失笑,其实对未婚妻这种小流氓举动还是挺受用的,这不正证明了自己有吸引力吗?
摸吧,不摸白不摸。
展鸰摸了几把就停了,席桐还有点儿怅然若失,一本正经的道:“最近我有加强腹部锻炼,腹肌线条明显了很多。”
自从来到这边之后,太过安逸的生活和太过丰盛的伙食左右开弓,直接结果就是……他胖了!
胖了!
或许外人看的不大明显,但他自己面对日益模糊的肌肉线条真心觉得触目惊心,于是就主动加大了训练力度,然后这些日子又渐渐地重拾昔日风采。
展鸰笑的不行,推着他去换衣裳,“今儿有风呢,你都湿透了,别吹感冒了,快先去换了衣服再摸。”
行伍出身的人做事儿都麻利,连擦洗加换衣服,席桐统共用了不到一刻钟,然后就巴巴儿回来吃下午茶,不对,是下午粽子了。
身边坐着喜欢的人,嘴里吃着好吃的粽子,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灿然春色,绿树成荫、繁花似锦,当真没什么遗憾了。
开春之后,客栈内外又种了不少树,大多数是果树,他们旁边这一株就是移植的现成桃树,外头果农种了几年的。不过如今花儿都谢了,已经能看见小小的绿色果实,等到了秋天便能吃桃子了。
路边种了成片成片的月季花,这种花生命力强,好成活,花儿开的热烈奔放,而且花期出奇的长,能从初春一直开到深秋,甚至是初冬,非常的无可挑剔。
现在前头这一大片就开的轰轰烈烈,大多是火一般的深红,还有不少粉红和黄、白,大的足有碗口那么大,看着就叫人身心舒畅。
花开的多了,自然就引来蜜蜂。原本展鸰还想自己养蜂酿蜜的,可后来才觉得不现实。
一家客栈每日人来人往的,若有蜜蜂频繁飞舞总是危险,也只得作罢。
好在上个月她从行脚商人赵老三那里打听到了一个可靠的养蜂人,买了一回蜂蜜,觉得味儿不错,已经决定往后都从他那里买了。
两个人各自掰开一个粽子,见一个是蛋黄的,一个是八宝的,就左手递右手,默契的交换了下。
“进度如何?”展鸰问道。
他们两个和客栈的人都不会酿酒,且其实也没必要,就从外头买了现成的低度白酒蒸馏提纯。
席桐把嘴里的粽子咽下去,又喝了口水,这才道:“约莫着能有二十来度的样子,退热是够了,伤口消毒还差得远呢。”
“慢慢来,毕竟谁也没有经验,弄到这儿已经很不容易了。”展鸰道。
席桐点点头,又道:“这几天我一直在琢磨,莫说后期能消毒的,便是这些数次提纯后的高浓度白酒,应该如何处理。”
展鸰瞧了他一眼,闻弦知意,“你想交给朝廷?”
席桐嗯了声,慢慢说出自己的想法,“现在这个时代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高度白酒,就这几天咱们弄出来的这一批便是各中佼佼,更别提后头的四五十度的烈酒,一旦正式问世,必然引起哄抢。醉酒?醉死?或是酒后发疯?还有那消毒酒精是可燃的,难保不被有心人利用,只靠咱们的力量,根本控制不住局面,一旦发生什么事故,你我便是罪魁祸首、众矢之的。”
虽然他们的本意是要做消毒和救命的东西,可外头那些好酒之人肯定忍不住会去喝的!
在不久的将来,这些即将上市的烈酒便好似扑入羊群的老虎,所向披靡,根本没有任何一种现存的酒能与之抗衡,一家独大是可预见的必然。
随之而来的有滚滚洪利,自然也有巨大的风险,对绝大部分人而言,或许那巨额财富可以让他们甘愿冒险一试,但对展鸰和席桐来说,这绝不是他们想要的。
展鸰点点头,“你想的很周到。”
一家客栈和展仙姑什么的,本就阴差阳错的太过出挑了些,若是再来个什么横空出世的烈酒,未免成了出头鸟,难保某些人不会为了夺利铤而走险。
上辈子他们各处冲锋陷阵,出的风头也够了,现在只想安安稳稳的做个富家翁。
“听说如今圣人还算贤明,即便充公,想来也少不了咱们的好处。”展鸰笑道:“找个机会拜会下诸大人吧,还得再去趟清宵观。”
席桐点头,“应该的。这蒸馏器本就是他们的功劳。”
诸清怀为人公正严明,可以说正是他的做派才促使席桐下定决心,不然若是换了别的假公济私的人,估计他得再好好合计合计。
如今他们都算作黄泉州百姓,这份儿功劳自然也有诸清怀的一份儿,于公于私,他都会尽心竭力。
两人主意已定,当下决定明日一早就去清宵观走一趟。
最近他们都忙得很,可巧现下不冷不热,风景如画,去山上转转也当郊游了。
粽子还没吃完,外头就踢踢踏踏来了一队车马,不多时就在院门口停下,从头一辆马车上跳下来许久不见的蓝管家。
两人对视一眼,都迎了上去。
蓝管家还没开口的就吸了吸鼻子,双眼一亮,“好香好香,没想到姑娘还有酿酒的本事!老奴走了这许多地方,竟从未闻过这般香气。”
这几天但凡闻过的人差不多都是这套说辞,展鸰和席桐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当下拱了拱手,“好说好说,走时且给您老带几瓶,不过咱们有言在先,这个劲儿大得很,比什么西域烈酒更烈,您可悠着点儿。”
即便这会儿的酒也差不多要打遍天下无敌手,用来送人倒也稀罕得紧。
蓝管家连连道谢,又说了自己的来意,“老爷夫人挂念的很,只念叨着叫您去耍呢。”
对去蓝家做客这件事,展鸰的心情还是挺复杂的,现在很有点儿鸵鸟心思,能拖就拖。
“您也瞧见了,大过节的,这客栈且离不开人呢。再说,我记得夫人快临盆了吧?想来府中也是忙乱,我就先不去添乱了。”
蓝管家早有准备,听了这话也不意外,当下笑眯眯道:“来之前夫人还说呢,听了您的法儿,身子骨越发轻快了。方才老奴去给诸大人送节礼,又听诸小姐说起来,姑娘您也是有修行的人,老奴佩服得不得了。若是您能家去,老爷夫人欢喜都来不及呢,哪里还乱?”
啥玩意儿?连你也知道了?!
展鸰脸上又有些火辣辣的,才要开口解释,却见蓝管家先一步道:“自然,您也是贵人事忙,一时半刻未必离得开,不若写一个符叫老奴捎回去,老爷夫人瞧了也放心。回头若是小少爷过百日,您跟大爷一同回去,自然就更齐全了。”
好么,合着还是来劝自己的。
展鸰就有些无奈,旁边的席桐已经替她点头,“好说。”
展鸰瞪圆了眼睛看他,你咋就答应了么!
席桐失笑,既然打从一开始就没断了往来,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的,早去晚去都一样。
再说了,回头若蓝夫人果然顺利产子,也是个正经大事,于情于理他们都该去瞧瞧,不然日后叫人知道了,展鹤的名声也不好听。
展鸰叹了口气,也罢了。
见这般情形,蓝管家欢喜的什么似的,当下打蛇随棍上,“既如此,老奴回去就说了。”
、
展鸰有些无力的摆摆手,“说吧说吧。”
左右是躲不过去的,去就去吧。
蓝管家已经跟过年似的高兴了,又引着他们去看了节礼,特别点名是老爷夫人亲自张罗的,十分用心。
展鸰就有点受宠若惊,“太过了些。”
光是那些绫罗绸缎的就装了一整车,她都不敢想值多少钱!
方才一掀开车帘,里头简直像有光放出来,搬出来在日头影儿里看更了不得,活像是一汪汪流动的宝石,璀璨却又不张扬。又有那轻薄的纱,瞧着小小一卷,可却有足足几十丈,抖开便随风飘荡,端的如云似雾,夏日穿上不定多凉快。
蓝管家恭敬道:“过节本该如此,姑娘同诸小姐都是一样的。”
两个都是蓝源夫妇心中的正经义女,自然是哪个也不肯怠慢的。
都这么说了,又是节礼,展鸰还真不能叫人退回去。
可麻烦也来了,如此厚重,她拿什么回?
她是开客栈、饭馆的,吃的倒是多得很,可如今天也热了,新明州又那样远,随便弄点儿什么半路上就臭了……
罢了,也只好送酒了。
想来蓝源是个谨慎人,贪杯豪饮什么的是不会有的,权当个心意吧。
天色已晚,且展鸰还得专门进城去找些好看的瓶子装酒,预备分送蓝家和诸清怀他们,蓝管家少不得要在这里盘桓几日。
当晚,蓝管家就享受了这据说举世无双的美酒,然后……一杯倒。
展鸰和席桐都愣了好么,亏您老下嘴前还夸口,说什么自己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海量!那得是什么海啊?脑海吗!
没奈何,只好叫人小心抗到客房里歇着。
次日一早,展鸰和席桐就进了城,然后直奔清宵观。
还是上回的张道长和宋道长接待的,两人一见他们拿出来的陶瓶就不由得惊喜道:“成了么?!”
席桐摇头,“还早呢,不过是副产品,倒也有几分可取之处,可用于退热,比市面上其他酒都好,比大部分的退烧药也更立竿见影些。”
一般高烧中的人很难吃下药,且中药普遍见效慢,很多情况反而不如这外部的物理退热来的快捷。
清宵观虽没有明确的戒酒条文,可全观上下都滴酒不沾,对透瓶而出的酒香反应也跟展鸰和席桐如出一辙:非但不垂涎,反而还有点不喜。
不过既然能退烧,那就算是药吧,张道长当下亲自收了,又珍而重之的写了个“退烧”的条子贴上。
重新落座之后,席桐才将自己和展鸰预备等大功告成之后将成品上报朝廷的打算说了。
“……今儿过来也是想问问几位的意思,毕竟这蒸馏器乃是贵观之物,只我们贸然决定实在不美。”
张、宋两位道长虽不理世事,专心修道炼丹,但并不傻。
非但不傻,相反的,他们还非常精明。
席桐一番话说完,两人的呼吸都快停住了,心脏狂跳,好似随时都会炸开。
因为他们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个天大的机缘!
或许清宵观,不不不,或许道教能否复兴,便在此一役了!
第68章
道教没落至今已有近百年, 期间曾有无数信徒试图将其带回巅峰, 可都无一例外的失败了。
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时间的流逝也带走了绝大部分人的热情和雄心壮志。太多的失败让他们几乎兴不起抗争的心。
张宋两位道长也是其中之一。
早在刚入门之时,他们也曾像那些最普通不过的热血青年一样天真, 幻想所属教派一跃成为众教之首, 重拾昔日荣光, 受万人敬仰。他们也曾努力过,或者说挣扎过, 可渐渐地,他们发现好像无论自己再如何努力都只是徒劳,慢慢的就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