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说什么就说吧。”萧九辰低头批阅奏折,淡淡的说道。
“没有,只是怕陛下批阅奏折太过劳累,伤了眼睛。”穆清低着头,眼底晨光熹微,轻声说道。
萧九辰闻言,心头一喜,面上仍是不露声色的淡然。她,是在关心朕?思索之间,却发现她身上的衣服很是单薄,正要开口过问时,周长生走了进来。
“陛下,天气渐冷,慎刑司里那位怕是撑不住了。”
萧九辰放下奏折,剑眉轻蹙,语气中带着不满:“还是没有松口吗?”
周长生摇了摇头。
“绿影那边可派人问了?”萧九宸问道。
“回陛下的话,奴婢已经派人问过了。原是宣室殿有个宫女的家人病了,殷修仪准她回家探望。那宫女是在家的村子里遇上绿影姑姑的,这才把她带进宫来。”
萧九宸剑眉轻蹙,若有所思的样子。“她此番出现的时机确实有些凑巧。可询问她有关梁尚衣的事吗?”
周长生回道:“问了,绿影姑姑原是先皇后宫里的人,自然是见过梁尚衣的。只是当年先皇后派梁尚衣出宫后,二人便没再见过。”
萧九辰双目一合,用手撑在了额头上,轻声叹了口气。过了半晌,又对穆清说道:“天气冷了,你今日早些回去吧。”
穆清起身行了一礼,深深地望了一眼萧九辰的面庞。她似乎早就该知道,萧九辰要找的是什么东西,若自己说出真相,紫琼师父是不是就有救了,那萧辙又会怎样?
就在穆清走出长乐殿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内侍官快步跑进长乐殿内。穆清恍然一顿,浑身颤抖了起来。她提起裙摆,飞速向北安门那边跑去。北安门是皇宫的后门,所有在宫里去世的宫女和内侍都会从后门拉出去,有家人的被家人领走,没有的就扔到乱葬岗。
冬月的风很冷,好像要吹到骨头缝里似的。穆清一路小跑着,终于在北安门前看到了紫琼师父的尸体。清冷的长风吹在盖着尸体的白布上,格外的阴森寒冷。那白布已经被血染红,快要分辨不出人的形状,只觉得是一滩烂泥被盖在布下。
滚烫的热泪瞬间涌出眼眶,那一句师父哽在喉咙里,怎么也叫不出来。然而,就在她快要追上去的时候,忽然脚下一绊,整个人摔倒在地。眼看紫琼师父的尸体就要被人抬出去,忽然一双大手把穆清拉了起来。
北安门前,萧辙拉起穆清,又朝白子佩使了个眼色。
“冉冉,梁尚衣已经死了,你要节哀。”
穆清哭喊着,想要挣脱那人的怀抱。然而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开身,她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紫琼师父的尸体被人抬了出去。“师父,师父……”
滚烫的热泪簌簌而落,穆清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只能躺在萧辙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萧辙紧紧地抱着穆清。他面色苍白,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穆清的发丝,轻声安慰着她。
“师父她,她十分宠爱我。她,她教我刺绣,不遗余力。在南陈的时候,我常去师父那里小住。师父待我真的很好……”穆清哽咽着,一字一句的说道。脑海中,全是她与紫琼师父相处的画面。她仍记得第一次见紫琼师父的时候,她绣了一幅三尾彩凤,那精妙绝伦的绣法,此生都不会忘记。
“我知道,我知道。”萧辙抱着穆清,轻声安慰着。
可穆清哭得更凶了,“你不是答应我了?我把嫁衣里的东西给你,你不是答应我会救师父的吗?你为什么没救她?为什么?”
穆清说着,一拳一拳打在萧辙的胸口。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我也想过很多办法,但都没用,那是慎刑司,没有陛下的手谕我们都进不去。”
穆清眼底含着晶莹,带着苦涩与失望,“我们都知道陛下要找的是什么,不是吗?”
两人目光交汇,复杂而又无奈,痛苦而又怜惜。
“我有很多机会告诉陛下,告诉陛下就能救出师父。”穆清说着,眼泪犹如暴雨一般。
“但是你没有。”萧辙眼眶红了起来,深潭暗涌,轻声回道。
“因为我不想你也有事。”那一刻,穆清多么痛恨自己,她恨自己为何还不能把这个人忘掉,还想着维护此人,似乎那种情绪一旦被埋下,就很难再连根拔起了。
穆清转身离开,她的背影如此单薄,好像风一吹,就摇摇欲坠了。浓厚的夜里,萧辙痴痴地望着穆清的背影,眼底已然红成了一片。
次日清晨,天还没有大亮。东方的天际泛着淡淡的鱼肚白色,四下里还是灰蒙蒙的。而此时的长乐殿已经灯火通明,穆清正站在软榻前为萧九辰更衣。
“听闻昨日你了去北安门。”萧九辰凤目微眯,眼底冷然,语气中还带着半梦半醒的慵懒。
穆清手上一顿,头也不抬,只轻轻“嗯”了一声。
“认识?”萧九辰眉梢微挑,语气冷肃肃的。
穆清帮萧九辰穿戴好朝服,低头回道:“在南陈时,机缘巧合碰到她,曾拜她为师学习刺绣。”
“你倒是诚实。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看来是不错的交情了。”萧九辰摆弄着袖口,低声说道。
“师父待我极好,把毕生所学都传授给我。”
萧九辰微微侧目,直勾勾的盯着穆清的面庞。“那她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或者让你保管什么很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