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德昭迅速敛睫说:“但那些也可能只是凑巧……还是说,从发配了我父亲时起,陛下便怀疑我,才亲自教导我,意在观察我控制我?”
虞白溪站在原地,只低头看他,并不说话。
“陛下也是不得不防。”戚葭说:“而你的确掩饰得极好。好到你叔父只能以自身入局,引你出现。”
虞德昭吐出口血,仰面瘫在原地,反而笑了:“啊,我就说叔父是不会这么容易便上当的。”
掩日族作为堕仙的存在,在这九重天的任务就只有一个:取得神器。
哪怕只取一件也好。
这样便能打破天帝戮神的计划。
可即便这样,万年来,天帝得到的神器不仅越来越多,还将每件神器都牢牢攥在手里,从不曾有失过一件。
掩日族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虞德昭也是。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般轻易地暴露。”虞德昭抬手用袖子遮了遮脸,难掩懊恼道:“太蠢了。……这般愚蠢,怎么配、配做叔父亲自培养的继承人。”
说话的时候他又吐了口血,蒙面的袖子直接被染污。
戚葭说:“是啊,做法的确不聪明,但你也是因为实在没有时间了而已。”
“想要寻得乾坤镜,就要有鉴天镜的气息做引,虞白溪想到了你们没有想到的,与天帝共同寻宝显然是不智的行为,于是你们便想等天帝取来乾坤镜后再做打算。”
“可当你们想要取得被放在老君那里炼化的乾坤镜时,却遭遇了埋伏。这让你们不敢单独再对鉴天镜下手,以为也会有同样的埋伏。”
“事实上应该也真有埋伏。”
戚葭看了眼虞白溪,他虽然没有仔细问过,但他仍坚信一点:虞白溪不可能不做布置,便将两面镜子随随便便放在远离自己的地方。
如果这般做了,就是个陷阱。
第53章
若非有意
在幻境之中, 先天帝最后同虞白溪说的话便是这两句。
现实里,亦是如此。
现在,他将这两句话,说给自己的侄子听。
幻境里, 虞白溪同自己的父帝说了对不起。
他又要杀人了。
再度杀死一个虞姓人, 自己的后辈, 一个年富力强、上进心强的少年人。
这一切又俨然不是一句对不起可以一笔带过。
用袖子擦干虞德昭脸上的血迹, 又将少年睁大的眼眸轻轻地闭合。
虞白溪终是忍不住,吐出了一大口血。
天帝彻底阖上了眼。
方才驯化上古神器已经给他带来了重伤, 撑到现在, 又心神大震。
是该睡一觉了。
但虞白溪还没睡上半个时辰便忽然张开了眼。
他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鸿蒙宫中。
正身处后院的药池水潭里。
周围很静。如以往一样, 他不喜人打扰, 不用人伺候, 于是院里便没有人。
虞白溪微微转动了下眼球。
还是看不见。
他便抬手摸了摸, 碰到了蒙眼的白绸。
动作一顿, 天帝神识略微散开,笼罩住整座鸿蒙宫及附近,当先注意到的,是对面的三棵白玉兰花树。
除了宫门外把手的人, 整座鸿蒙宫中都没有任何声音。一片静悄悄的。
偶尔有夜风吹过, 兰花树的枝桠摇晃,嫩白色的兰花花瓣被吹落,散了满院子的香。
天帝从药池中步出, 折身向屋内走去。
“乘瑜。”
“陛下。”一名蓝衣银甲的将领出现在天帝书房内。
天帝站在窗边, 身材高挑形销骨立。
“如何了。”
“回禀陛下, 属下已派人严查,目前可认定潜藏在九重天中的掩日族皆已清理干净, 但后续仍需警惕防范。”
“还有呢。”
“臣也已命人将昏迷的天衍宗弟子送回。至于世子的尸身……君上说送入宗祠,只说世子是不幸遇害,来日按制以世子之位入葬。”
“嗯。”
白绸下面的眼皮轻轻抖了一下,虞白溪缓缓点了点头,又问了几个问题,嗓音一如既往地清冷,听不出悲喜,最后他低声问:“君上人呢?”
“这……臣不知。”
乘瑜将军再度行礼。
他通常只负责玉京以外的营防,君上的行踪不归他管。且……按常规道理来讲,陛下也不会问。
乘瑜将军觉得奇怪,但也不敢轻易抬头。
“你去吧。”虞白溪最后说。
“是。”乘瑜将军领命离去。
天帝的书房照样一片清冷,连虞白溪的气息都是冷的。
他坐在书案前,翻开案是上的几本奏章、以神识审视了,看不见便也没有提笔批复,皆以灵力在奏章上显字完成。
处理完这些工作,天帝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朔灵。”
不一会儿,守在外头的掌事女官司朔灵小跑了进来,行礼:“陛下。”
“陛下,您怎么这么快就醒了?”行完礼后,朔灵率先起身。
这些时日跟在君上身边,她胆子明显大了许多,不再怕天帝了。
天帝绷紧的面部容色稍缓,他轻轻歪了歪头:“君上呢?”
“君上说他去处理一些事,等一会儿就回来。”
朔灵自行解释:“方才君上已经叫药王来给陛下看过了,得知陛下只是需要服些药,再去药池里泡一泡,好好休息睡一觉便能好。君上还以为您这一觉会睡好久,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