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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话还没有说话,元星洲却突然打断了她,还问了一个题外话:“你对你夫君的尸身这般在意,想必他生前你们夫妻十分恩爱吧?”
  恩爱?
  这个词好像从来都不属于他们俩吧。
  “我其实对他并不好……我很多时候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我……还挺怕他的,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经常会做噩梦,梦到我掉落很黑很深的悬崖,那种失重感,特别可怕……”
  元星洲闻言,下颌骨收紧,他喉结动了动,轻声问道:“为什么?”
  郑曲尺也努力地探索了一下她的内心想法,苦笑道:“或许是因为,我不信任他吧……”
  “你不信任他什么?”
  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让他理解,便给他讲了一个故事:“我曾经听说过一件事情,就是有一个女子她养了一条蟒蛇,从小养到大,他们亲密无间,甚至同床同被,可这只蟒蛇在成年之后,她却发现了一件怪异的事情……因为有一日蟒蛇突然不吃不喝,每日躺在她身边伸长蛇身,女子觉得奇怪,便去询问一些专门养蛇的人,可这一问,却吓到她了。”
  第269章 军器监(一)
  “那人告诉她,蟒蛇与人本不同种类,天生冷血,亦不谙人性,它不吃不喝是准备把肚子腾空之后,便把女子当作食物吃掉。”
  元星洲听完,淡白色的唇瓣倏地抿紧成一条直线,幽暗溟冷,两股视线尤有毒。
  而郑曲尺正沉浸于心事,根本没注意到那么多。
  元星洲在沉默许久之后,才嗓音近乎气笑一般,轻柔得诡异道:“是吗?你认为宇文晟便如这条蟒蛇一般,终有一日也会翻脸不认人,失去人性对你动手对吗?”
  郑曲尺依旧没吭声。
  显然是默认了。
  他像是一口怨气堵住胸腔,颀长的脖子微微前倾,无意识想让自己的气息将她整个人感染成他的所有物,他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他不会再伤害你了。”
  郑曲尺听了,语气复杂道:“我知道,他现在都死了。”
  元星洲并不是那个意思,但也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是眉梢间雾蕴出一层难辨真假的病态阴郁:“在他活着的时候,也没见你缺胳膊少腿,你身上哪一块肉都是完好的吧?”
  郑曲尺闻言一噎,她终于察觉到些许不对劲,抬起了头来看向他。
  而元星洲眸中当中仿佛在某种特定场合下植入的毒素,在她看来之时,便像那聚拢的雾,来得快,散得亦快,悄无声息。
  那张苍白厌世的脸上,没有任何异样存在。
  “你不懂,他虽然没有刻意伤害过我,但这并不表示我就可以信任他……”
  在她的认知当中,一个人可能会为一时兴起而暂时隐藏他的本性与行为,但它却藏不了一辈子,就跟那条蟒蛇一样,它生性便是嗜杀与残忍的冷血动物,女子以人类的想法去看待它,以为只要她与它亲近对它足够好,便可以改变它的本性,让它拥有人类的感情,不会伤害她,可结果呢?
  元星洲的确理解不了她对宇文晟的想法,他问她:“你以前与他说过这些话吗?”
  郑曲尺愣了一下,然后疑惑道:“我为何要与他说这些?”
  “那你为何可以与本世子说这些?”他又问。
  郑曲尺想了一下,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或许是世子殿下恰好站在我面前,我又恰好心情不大好,想找人倾诉一下吧。”
  元星洲喜欢她此刻露出的迷茫破绽,因为这样一来,他就可以趁虚而入了。
  “那你想听听本殿的看法吗?”
  她一双浅褐色眸子像扑扇着翅膀的蝴蝶,缓缓收翼栖息在他散发着奇异香气的妖艳花瓣上,不知危险,不察对方的堕婪蚕食的心思。
  “本殿猜,你不信任的,可能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不信他对你的不同吧?”
  郑曲尺一怔,紧接着由这句话所掀开的波澜在她瞳仁内不住地荡漾开来。
  可元星洲却不满意她这么一点的悸心回馈,他索要是更多的、更多的……
  “郑曲尺,你们之间的差距与隔阂,不存在于他,也不存在于你们的身份,而存在于你眼中、你心底,是你为他专门砌了一堵墙,不容许他进来,也不让自己踏出,换了另一个人,哪怕是本世子这个与你刚相识不久的人,你都能够敞开心怀,可对你对你的夫君始终带有一种固执的偏见。”
  “我对他……有偏见?”
  郑曲尺一面思索着,一面颦眉歪了歪脑袋,追随着他眼中的笃定,似被元星洲言之有物的话,说得都有些自我怀疑了。
  他眼中似有两汪蛊惑的漩涡,不动声色引领她敞开心怀:“他不是那一条蟒蛇,你也并非那名女子。”
  是啊,她曾经总以那样偏颇的心态去看待宇文晟,恨不得离他远远的,有时候她还会被他眼中的某种阴鸷偏执给吓得毛骨悚然,虽然他平时总是隐藏得特别好,伪装无害。
  为什么会觉得他像蟒蛇呢?
  因为蟒蛇是一种永不知餍足的生物,它们哪怕表达喜爱的方式,亦是一种自私而残忍的行为,它们只会对看中的猎物越缠越紧,直到对方因为感到缺氧而窒息,而自己的身子也扭曲成一个死结……
  多么可怕啊,想一想,她都感觉自己可能会承受不了如此病态又暗黑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