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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溪有时候会因为心里担忧的东西太多,让自己神经过于紧绷,这可能是她轻易感觉焦虑的头号原因。
  为了寻找更好的踩水位置,苏溪准备在不打湿鞋子前提下,跨上河流边上的大石头上。
  她有些没有把握,主要在于胆大,即便跨不上去也无所谓。
  就在她看准目标,微弯膝弯,做一个短暂的蓄力。
  然后她刚半蹲下,手臂就被一只沉稳的大手结结实实地握住。
  她看了这只手一眼,跟随着自己下意识的动作大步跨上,同时从手臂那里借了力,竟然稳定站在了那块巨石上。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杜修延,有些惊讶于他的臂力和灵活性,赞叹道:
  “不愧是专业赛事的选手,腿瘸了还这么靠谱。”
  杜修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寻了另一块离自己近一点的石头坐了下来。
  苏溪的位置恰好可以迎着水流和月光,她今晚的心情格外轻松,尤其是能做出半夜去森林里夜游这种事。
  大概只有杜修延才会支持她了。
  她将鞋袜整整齐齐放在身旁,将裤腿往上卷起,惬意地将脚踝以下都放进了流水中。
  森林中半夜的温度不至于过分炎热,而且没有阳光直射,有安静的虫鸣,森林深处还能看见萤火虫的微茫。
  “能在半夜带我出来的也就只有你了。”
  她微微后仰,略微让自己在石头上斜躺着,抬眼恰好可以欣赏到淡金色的月光。
  今日月亮,接近圆满,高悬在空中,好像比平时离自己更近。
  “我喜欢将一些出游放在半夜,因为夜晚寂静,可以看到白昼没有的神秘感。”
  杜修延因为腿的原因,就没有像苏溪一样让脚面沾湿。
  他极有耐心地坐在苏溪对面,看到她开心放松的模样,嘴角扬了扬。
  “啊对了,我还没问你,今天你是找了个什么人,竟然一个小时不到就让那些追债的远离我朋友的家。”
  苏溪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欣赏着月色,跟杜修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我大概知道那个人姓闫,静州人士,是我小叔的朋友,其他的不是很清楚,以前家里聚会的时候他来过。”
  苏溪稍微想了想,问道:“是门三闫?”
  “嗯。”
  她小小惊讶了一下,瞬间恍然大悟:
  “那怪不得,闫家算静州的地头蛇了。”
  其实倒不用闫家出面,这有些杀鸡用牛刀了。
  “那个女孩叫赵蔓,是我的初中同学,在我上一世的记忆力,她为了这十几万借了高利贷,后来被迫去夜场上班,被人在学校里造谣中伤,喝农药自尽。”
  “那年我二十一岁,只觉得从那时起,我才开始发现,我将经历一遍遍同龄人的死亡,我不再认为自己离死亡很远。”
  这一刻,连杜修延也不住呼吸凝滞。
  “所以,你对死亡这样的字眼很敏感。”
  苏溪呆愣地看着头顶上空,说道:
  “我其实并不是无法接受死亡,是无法接受自杀和意外,因为我觉得只要我再强大一些,我就能挽回些什么。”
  “但是赵蔓死的时候,我没钱,你死的时候,我没有还不是厉害的工程师。”
  “我很讨厌自己的学生时代,因为我有太多无能为力。”
  说话间,她预感到自己的情绪又要上来了,连忙止住:“算了,说点开心的,我不想整天哭哭啼啼的。”
  杜修延很配合她,立刻话锋一转,问道:
  “你来自静州?”
  杜修延似乎对一些关于她的信息表达出了一定的兴趣。
  “嗯,我在静州成长到十五岁,家里人都在那里,不过奶奶去世后,我就没有再回去过。”
  他听到苏溪说到这里,按理说应该有一句“为什么”,但是他没有问出口,因为他知道为什么,苏溪跟他说过。
  “在上一世的杜修延死后,你还得到过‘爱’吗?”
  爱这个字,是苏溪很长时间难以说出口的东西。
  它包罗万象,而爱情只是其中一部分,还更多人性之爱,甚至带着崇高。
  因为她很少拥有,所以过于渴望。
  于是不想总是提起,不想对旁人敞开自己心里的空缺。
  她试图让自己活得更加完整,她试图通过强大的自己,能将所渴慕的爱自给自足,但是她仍旧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感到巨大的失落感。
  那种天地间只剩下自己的感觉。
  那种走了很久的崎岖山路,一回头,身后早已空无一人的失落感。
  “有一些人对我表达过好感,他们表现狂热,但是我感受不到,可能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爱无能。”
  她不想将一切怪罪于他人,因为她自己也有很大的问题。
  她用一种冷漠的语气来陈述这一切,下意识去掩藏自己心里真实的反应。
  “这可能不是你自己的问题……”
  杜修延声音从耳畔传来,“很多人被痴恋驱使,用来证明爱之狂热,而这狂热背后,是浓烈的寂寞。”(*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