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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观众席坐好,屏幕上开始回放以往赛事当中车手出意外的片段集锦,以描述新型halo装置的使用场景。
  坐在黑暗的观众席中,苏溪被耳鸣折磨得坐立不安,蹙眉扶额。
  可当她看到屏幕上的画面时,瞬间瞳孔放大,精神痛苦瞬间在此刻汹涌到极致。
  她盯着大屏幕,脸色变得煞白,浑身每个细胞都在痛苦叫嚣,本能地抗拒着眼前的画面。
  最终,苏溪胃中翻涌,在众目睽睽下飞奔出会场。
  她在厕所隔间内呕吐不止,胃酸甚至将嗓子灼得生疼。
  助理小李等候在隔间外,一脸担忧,为她递上了纸巾,轻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对不起,苏姐,我忘记跟主办方说你看不得那些,是我的错,对不起。”
  小李惭愧得双眼有些红红的,连连跟苏溪道歉,声音带着哭腔。
  苏溪在洗手台处用凉水漱了口,并且不停将凉水扑在脸上,这才稍微缓过来。
  直到苏溪重新抬起头,脸上妆容褪去一半,发青的黑眼圈尤为昭彰,形容苍白。
  苏溪摆摆手,由于经常呕吐,嗓音总是沙哑干涩:“我没事。”
  “苏姐,要不我这周末再帮您约个医生吧,可能就是最近精神太紧绷了。”
  苏溪无暇顾及这个建议,她焦虑地在洗手台周围来回快步走动,右拳紧握,有意无意抵在唇边,呼吸急促,嘴唇发白,指尖颤抖,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最后,苏溪妥协了,问道:“小李,现在有烟吗?”
  小李本想劝阻她,又想到了她的性子,只得低声提醒道:“苏姐,这里是禁烟区。”
  苏溪好不容易缓了几分:“我知道,当然是出去抽。”
  随即从小李手中接过一包女士香烟,转身踏出了洗手间,走到大楼露台外。
  天上下着濛濛细雨,打火机擦出淡蓝色火焰,在雨幕中跳跃着。
  苏溪用手掌半拢住火焰,点亮了被烟纸包裹的烟芯,烟雾从滤嘴透过,抵达肺部。
  一种极致的烟雾侵蚀后,绯色薄唇半张,烟雾从口中急促地流溢,沉重地飘散在空中
  她抬头看着消失在雨幕中的烟雾,长舒一口气,肺中的烟雾一口气呼出。
  此刻,整个人才从紧绷精神状态中短暂地解脱出来。
  今天又是耳鸣又是呕吐,大概是因为典礼持续的时间太久,她三个小时以上不抽烟就会焦虑得抓耳挠腮。
  露台外的风吹得紧,巴黎快进入冬天了,白天落了一场大雨。
  此时微雨朦胧,空气湿冷,整个路面反射着波光,如一块窥探夜空的明镜。
  苏溪身穿一件单薄的米色西装,却好像对寒冷浑然不觉,只是出神地看着烟头处的亮光出神。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远方教堂的穹顶,整点钟声从教堂传出,响彻街道。
  一下又一下,钟声深沉,摇晃着整个巴黎。
  彼时已然三十四岁的苏溪,对着长夜叹一口气。
  沧桑这个词用来形容她的眼神还为时过早,但是她早已显出远超乎这个年龄的疲态。
  她如此静默而从容地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天地。
  杜修延,得亏你死得早,不然你就知道这世界有多无聊了。
  她的脸,妆容精致,却死气沉沉,像是想到了什么,无意间笑了一下。
  笑着笑着,她眼角竟落下了一滴泪来,她抬手拭去,反而加深了眼中晶莹的笑意。
  她背过身去用手背擦眼泪,结果眼泪越擦越多,整个手背都湿润了。
  “该死……”
  她的骂声都无力起来,索性不擦了,双手藏着露台边缘的围栏,任由眼泪从眼眶中直接坠落湿漉漉的地面。
  她大口大口呼吸,试图将这些汹涌情绪压回去,但是胸中的无力感更盛,手指恨不得在栏杆上抠出压痕。
  “拿到年度工程师有什么用,我再怎么厉害,还不是没能救你。”
  杜修延死得真的太早了,十二年前的赛事还没有halo装置。
  放在如今,halo完全可以保住他的命。
  过了很久,苏溪手上的香烟几乎燃尽,烟灰结了很长,身上已经被小雨淋湿,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痕,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只觉巴黎的妖风总是吹得人眼睛发酸。
  她在身旁的琉璃烟灰缸中掐灭了香烟,打开玻璃门跨步走进了室内。
  或许她不该来法国领奖,尤其是在十一月份。
  因为,多年前有个人曾经站在保罗·里卡尔赛道的终点处,他容颜清寂,眉眼分外安静,足以令风雨骤歇。
  那琥珀色眼眸被浮光照亮,笑意淡而浅,带着深沉的期许,用嘴型无声跟她说:
  「苏溪,我多爱你啊。」
  但是那时候的杜修延肯定没想过,一年后他将死于圣马力诺大奖赛的赛道上。
  他驾驶的赛车在弯道上失控撞墙,翻转后在地面摩擦了五米。
  都来不及送医,车手当场死亡。
  死在了那滚滚浓烟中。
  如果不是圣马力诺的那场著名事故,直接导致fia(国际汽联)修改规则,苏溪甚至有时候会恍惚觉得……
  杜修延是不是从未在自己生命中出现过。
  因为他,真的去世太久了。
  十二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