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沈婉兰满口谎话,不动声色坑死阿韶,她便不寒而栗。
阿韶跟自己皆是婢子,所谓兔死狐悲,阿萱也为沈婉兰的可怕遍体生寒。
她以为沈婉兰恭敬和顺,对人处处容忍,是个极委屈的小可怜。可沈婉兰不过是惯会演戏,博人同情罢了。
阿萱面颊热辣辣的发热,她想难怪旁人皆说沈婉兰是门客之女,出身寒微,惯用心机。从前自己还替沈婉兰觉得委屈,可未曾想旁人的言语尽皆真实,竟颇有几分道理。
沈婉兰并非谢氏血脉,难怪竟然是这么一副品行。
阿萱这样想着时,手指将衣兜里的金饼握得更紧些。
第049章 049
此刻沈婉兰面颊泛起一层可怕的僵硬, 反倒是谢冰柔容色平静些。
可谢冰柔纵然是容色平静,言语却是咄咄逼人的:“你做完这些事,后来回到了谢府,就找了个借口, 说这副耳坠不吉利, 于是让阿萱将剩下那枚耳坠扔了去。”
“可你大约不了解府上的婢子, 你虽在谢府受了刁难,可大夫人未曾在吃穿用度上克扣于你。你匣子里首饰件件都不差, 就是单单一个耳坠,对于一个下人来说也是很名贵的。所以阿萱并没有扔掉, 而是私自藏起来。”
谢冰柔拿出阿萱藏着的那枚耳坠, 放于几上。
她接着说:“至于另外一枚自己偷偷摘下来的耳坠, 你自然不敢随意扔在梧侯府,更不敢随意扔在谢家。因为你谨小慎微,你一直就是这种小心翼翼的性子。本来你可在回谢家途中扔掉, 可一则那时阿萱心生畏惧,与你左右不离,你怕露出什么破绽,故而不敢妄动。”
“以上不过是我猜测,可没想到我让阿萱私下替我找一找, 竟当真有收获。你是谢家娇养姑娘, 活动范围有限。阿萱一番搜索,居然在你院中花盆土里寻到另一枚耳坠。”
这样说着时, 谢冰柔又取出另一枚耳坠, 放在刚才耳坠旁。
两枚耳坠正巧是一对。
这样子的机缘巧合, 恰巧证明了沈婉兰的居心叵测。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也许这世间任何事,本便会留下破绽。
沈婉兰怔怔瞧着,她泪水一滴滴淌落,然后流露出一种可怜的神气。
她咬着唇瓣,哑着嗓子说道:“冰柔,我没想到会这样子,我只知晓谢济怀脾气不好,我没想到他会想杀了阿萱。我真的没想到会闹成这样,我只不过是想你替我出头,因为谢济怀都快把我逼疯了。”
“我千方百计去博取阿斐的怜爱,可你知晓阿斐这样的人,他是何等懦弱无能。我也要为自己打算,我自然会想到阿斐会弃了我。所以我想到这样自保之策,我不过是想激化你跟他之间矛盾,我没想过,想过闹成这样子!”
“阿韶死了,我也忐忑不安,我夜不能寐,我很后悔。我也盼能赎自己罪过,我盼真凶落网,盼阿韶能安息。”
“可正因为我这些算计,才会害死阿韶。我,我一生一世都不能原谅我自己。”
沈婉兰这样子忏悔、痛苦,她面颊尽数是泪痕,泪水滴答从面颊滑落,润入了衣襟之上。
谢冰柔手指比在唇前,这样轻轻嘘了一声,然后她说道:“沈婉兰,事到如今,你还是没有说实话。”
“你何必假惺惺,在这里演戏?”
“我记得那日自己给崔芷验尸回来,你拉着我的手,除了对我百般安慰,还跟我提供重要线索。你说到自己衣袖被谢济怀扯了去,不但如此,你还跟我提及了一桩往事。你说谢济怀平日里温文尔雅,可有一次一个仆人得罪了他,却险些被他打死。”
“你是知晓谢济怀脾气的,你知晓谢济怀脾气上头时,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更何况,你还知晓谢济怀是个欺软怕硬之人。”
家暴的男人喝醉酒后会打老婆,却不会打上司。
“你既有意教唆我跟谢济怀发生冲突,那日栽赃谢济怀夺你耳坠,为何不在我面前哭诉?因为我是谢家的五娘子,看着也厉害,谢济怀只敢言语尖酸,并不敢当真对我如何。如果我去跟他计较,他不会对我如何,可阿韶却不同了。”
“因为阿韶是个下人,对于谢济怀那样的人,一个婢仆能激发他最大的恶意。”
“你可能不能算无遗策,当真算到阿韶会死,但你内心是盼望出现这样的结果,一个让谢济怀彻底毁灭,乃至于无可挽回的结果。你就是想要谢济怀不能翻身,因为哪怕谢济怀坏了前程,不过是让他更加变本加厉骚扰你罢了。”
“我敢笃定,你心里心心念念期待的,就是谢济怀盛怒之下杀死阿韶。就算不死,最好也是落个残废。”
“沈婉兰,我不觉得你会后悔,你只会觉得这一切很顺利。”
沈婉兰面上的泪水并没有全然干透,可她面上的神色已经渐渐冷了下来,她面孔也平添了几许幽幽之意。
没错,她没有后悔,也没有不安,而是欢喜得发抖,一切比她设想都好。
可那时候欢喜里却犹有一缕不安,那缕不安倒并不是因为惋惜阿韶的死,而是担心阿韶当真是被那个连环杀手所杀死。
可沈婉兰心里轻轻捋了一遍,又觉得绝无此等可能。
哪里会会那么巧?更何况她虽不了解那位连环杀手,却是了解谢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