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功夫,侍卫过来回话,说是皇太孙殿下过来请孟员外。
舅父喜上眉梢,笑着对希锦道:“希锦,你瞧,殿下从来都听你的,我就知道希锦驭夫有道!”
旁边舅母也忙道:“如今希锦飞上枝头做凤凰,以后可了不得了,咱们也跟着沾光呢!”
奉承话希锦都听腻了,她笑道:“这话可不敢乱说,八字没一撇呢,没得让外人听了笑话。”
舅父道:“是,万事谨言慎行,我们可不能给希锦惹麻烦!”
希锦又道:“舅父,等会我还有些话想和你说,你见了殿下,再过来一趟。”
舅父连连点头称是。
一时舅父自己先急匆匆过去见阿畴了,而舅父离开后,几个女眷围着希锦好一番亲热,外祖母更是对希锦千叮万嘱咐的。
表嫂念蕊带了小玉儿过来的,她让小玉儿郑重其事地给希锦磕头,还特意问起芒儿,说“小玉儿一直惦记着芒儿,要找芒儿玩呢”。
希锦已经习惯了大家伙如今和往常截然不同的面目,当下命奶妈把芒儿带来。
芒儿如今倒是被教得很是乖巧,上前见过了外祖母,外祖母看到芒儿,一把搂在怀里,那更是亲的,简直仿佛自己的心肝一般。
旁边念蕊也忙推着小玉儿:“看,这是你表弟,这可是亲亲的表弟,再亲不过了,你赶紧好好的和你表弟玩儿!”
小玉儿哪里懂这些,不过四岁的孩子罢了,小孩子只依着自己的心思来。
他便稚声稚气地道:“芒儿,你怎么睡到这个时候?小懒虫,丢丢丢!”
说完还调皮地冲着芒儿刮脸。
他这一说,顿时把念蕊吓了一跳,沉着脸道:“你怎么能这么和表弟说话,这可是你亲表弟,亲表弟,有你这样当哥哥的嘛?”
小玉儿听着,有些茫然,他不明白自己娘为什么这么凶对待自己。
他眨眨眼睛,看着他娘,道:“娘不是说,不要和芒儿玩吗,不搭理他!”
小孩子这话一出,在场众人脸色都变了,外祖母更是气得脸白手颤。
至于念蕊,那是差点当场晕过去。
她抬起手,一巴掌直接打在了小玉儿脸上:“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是谁教你说的这些瞎话?有你这样的孩子吗!”
小玉茫然地捂着自己的脸,哇的一声哭出来。
芒儿从旁,好奇地看着这一切。
希锦见此,自然心知肚明的。
她便开口道:“表嫂,你看看你,孩子随口说句话罢了,当什么真呢,也值当你去打他!”
说着,她便哄道:“好了,小玉儿,别哭了,过来姑姑抱,姑姑这里有小食,看你喜欢吃哪个?”
当下便拿了桂花糖来给小玉儿吃,小玉儿抽抽噎噎的,睁着泪眼看那桂花糖。
外祖母多少松了口气,也就笑着道:“童言无忌,小孩子不懂事,随便乱说的。”
念蕊也赶紧说:“希锦,你可别往心里去,他也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浑话,倒是在这里胡说!”
希锦道:“我自然明白的,怎么会往心里去呢?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种两家话。”
这么说话间,大家也就装作没这回事,外祖母更加慇勤,舅母表嫂也是处处为希锦着想。
因说起如今阿畴身份非同一般,外祖母拉着希锦的手说知心话:“他如今是皇太孙了,等回去皇城,那他给你什么诰命?”
舅母也道:“是了,希锦,正想问你呢,我们在家已经私底下想过这个,我们担心你,你舅父虽然只是寻常商贾,可到底走南闯北见识多,他也认识几位皇城的官员,知道那里最是讲究门第出身,这皇太孙正妻的位子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虽说你和阿畴是正经夫妻,可他是赘婿,这事说出去终究不好听!”
外祖母:“对对对,你舅父说了,你可得先问问殿下,看看他能给你什么诰命,到了皇城后,得把这事说清楚,如果不明不白的,那你这身份且尴尬着呢!”
希锦听着,道:“外祖母,舅母,你们说得倒是在理,回头我和殿下提提,看看他怎么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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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锦觉得外祖母说的有些道理,倒是给她提了一个醒,她得问问阿畴那里,看看她的名分到底怎么算。
不过她心里还惦记着买卖的事,这时候舅父从阿畴那里回来了,她便请了舅父过来说话。
舅父见了希锦,一叠声地称赞希锦:“殿下对我客气得很,以礼相待,其实在殿下跟前,我就是一商贾,一草民,我能算什么,如今殿下这般待我,其实都是看希锦你的面子。”
他感慨:“希锦,殿下待你那是真心好。”
希锦笑着随意聊了几句,便问起那瓷器的事,她想让舅父帮着自己挑选一些好瓷,到时候她带到燕京城去。
一方面是当做土仪,可以做人情来送人,一方面也可以探探燕京城的买卖路子。
舅父听了,自然一口应承:“我这口窑做的,自然也有那上等货,不过比起官窑来到底是逊色,我帮你去找那官窑的好货吧,青瓷,白瓷,黑釉盏,这些都可以挑到好的,那些你带过去也有面子。”
希锦听着,却道:“倒是不必费那个功夫了,有那运往外国的好瓷,也挑选一些就是了。”
舅父道:“我那窑厂倒是会做一些外销瓷,可这些瓷到底是不如官窑的,我们民窑的用料和工艺,和那官窑还是没法比。再者说了,他们那些样式也是古怪,咱们一般人家不用的。”
希锦却道:“若是论起瓷器来,那最顶尖的自然是官窑烧制的,宫里头用的都是最好的,他们不缺这些好的,但我想着,那些运往外国的瓷到底是花样新鲜,也算是我们这里的土仪,好歹算是一个趣味,倒是勉强讨个巧。”
舅父听着,也是恍然,连声称是:“希锦,你这脑袋瓜子,也实在灵光,怪不得往常你祖母总夸你!你既有这想法,看看想要什么样的,我给你找,我那里各样的货色倒是齐全。”
希锦好奇:“舅父那里这几年买卖倒是红火?”
舅父便讲起来:“你可能不知,前些年朝廷市舶司下过令,凡是购买外国货,不能用那金银铜币,只能用帛、绵、瓷或者漆这些特产来博易,所以这几年我这买卖还算红火,那些出海的大小泊船,全都要定制陶器,一船一船往外运。”
希锦:“那些泊船,都是往哪儿去的啊?”
舅父:“这就多了,我们大昭如今的泊船走得远,光是这瓷器就要卖往不少国。”
他掰着手指头道:“占城、真腊、蓝无里、阇婆、层拔、波斯,还有新罗国,这些都要我们大昭的瓷器,他们定制的样式也都五花八门,反正我们本地人是不太习惯用,回头我把你带过去,给你看看,你挑那些新鲜的带着就是了。”
希锦听着,自是觉得有趣:“好,那舅父你尽快安排,我过去看看!”
第33章 算什么?苟且的?!
晌午过后,亲戚们总算走了,希锦也有些困乏,便躺在榻上小憩片刻,想着和舅父提起的外销瓷器买卖,也想着刚才的种种。
比如外祖母那殷切慈爱的眼神,表嫂念蕊打在小玉儿脸上的一巴掌,还有素来庄重威严的舅父望着自己的那期盼眼神。
想来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呢。
曾经在她心目中犹如大树犹如高山的形象,是她想巴结讨好的外家,也是她能更好在宁家立足的依赖,可现在这一切都已经轰然倒塌。
她再次拿出她娘的锦书,翻来覆去看着,看着上面每一个字迹。
其实那些字迹她都已经很熟悉了,熟悉到能记住每个笔画的转折走势,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看了又看,这就像她娘还在身边一样。
她想人情是一本书,这能够让人读一辈子了。
外祖母自然是疼爱自己的,舅父念着和自己娘的兄妹之情,对自己多少也有些照拂。
但是每个人又有自己的为难和顾虑,又有自己的私心,这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希锦能够理解,并且也能够接纳,如今他们竟然都弯下腰来祈求自己,那自己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只是她终究比以前明白,有些人并不值得期盼,所以也不必抱有太大的期望,更不必去失望,大家能够在亲情脉脉的维系下,互惠互利,各得一些好处,如此便能长久。
关于舅父这里,希锦除了想弄些瓷器的路子,其实还有别的想法。
以后她跟着阿畴过去皇城的话,也不能就这么把自己家铺子扔了,必须好好经营,别管阿畴入赘她家,还是她嫁给阿畴,她都得有这安身立命的本钱。
可她离开后,这铺子谁来帮衬着操心?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得给自己外家帮着看铺子,外祖母和舅父固然是有些私心的,但到底是亲的,她家芒儿以后走远了,需要摇旗呐喊的,需要鞍前马后的,自己外家的人丁就是那个助力,这样的到底比外面稳妥,都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她翻来覆去的,又想起外祖母和舅母提起的,自己身份问题。
这倒是一个正经事。
想起这个,她躺不住了,爬起来,摸出她的锦书,又仔仔细细看了一番,但看了后还是心里没着落。
她娘说,如果赘婿有二心就去找霍二郎,可霍二郎如今怕不是也战战兢兢的呢!
他倒是想帮自己,但他一没地位二没本事的,拿什么帮?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阿畴这个人心思真是深,好生会谋算。
竞价房子的事他肯定心知肚明,他就是故意的,这男人的小肚鸡肠啊!
而他要霍二郎跟着他们过去燕京城,这不就是把霍二郎放在眼皮底下看着吗?
霍二郎再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多和自己说什么了!
她不免长叹了声,想着她跟了阿畴过去燕京城后,是必须继续和他做正经夫妻,什么不三不四的妾,哪怕是个什么侧妻,她也是坚决不干的!
在阿畴这里,绝对不能让任何女人压了她一头。
她得尽快和阿畴提提这事,在离开汝城前敲定下来。
当然了,得寻个好时候,这样才能一击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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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希钰在家其实糟心得很,最近希锦要跟着阿畴过去燕京城了,宁家上下一个个欢天喜地跟过节一样,三句话不离希锦,这个说希锦要去燕京城了,听说那边天气寒凉,我这里有块貂绒的护腿送给她,那里说希锦往日最爱吃我做的酥油饼,我得多做点好让她路上吃。
总之一个个把希锦看得比自己亲闺女还亲!
希钰看着这情景,自然是羡慕得肝儿都疼了,她没想到自己算计来算计去,这事到底是没成,那休书分明都已经写了的,怎么就没休成呢?
难不成她扑腾这一遭,竟不曾改变希锦的命运?
如果不能,那自己怎么办?还能捞个贵妃当吗?
要知道希锦这人善妒,那眼睛里是容不得一点沙子的,她把那阿畴哄得跟什么似的,那可是夜夜霸着龙床,绝对不给其他女子半分机会,以至于后宫之中唯她独宠,并无其他女子。
至于她,便是想掺和,也掺和不进去!
就希锦那个人腻歪起来,哪个能抢得过她!
况且这希锦是傻人有傻福,后来她又给阿畴生了小公主和小皇子,都是粉粉团团一般的小人儿,惹得阿畴越发喜欢,对她宠爱呵护,那简直没眼看了。
希钰是无法接受这些的。
对于这一点,希钰也曾经仔细分析过自己的心思,明明希锦当了皇后,宁家人也跟着鸡犬升天,家族中一些子弟甚至以此晋升,或者考取了功名,从此之后改换门庭,风光发达,她也因此从中得利,在夫家地位颇高,明明是沾了大便宜,她怎么就难受呢?
希钰想过,但凡当了皇后那个人是别人,她便不会去想了,毕竟这个世上总有人富贵命,总要有一个皇后,那是天上人物,是她摸不着的,和她没关系。
但是如果希锦当了皇后,那就不一样了,身边的人,特别熟悉的人,打小一起长大的人就这么当了皇后,她心里能舒坦吗?
况且她和希锦是同一天生的,希锦早上,希钰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