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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用过午膳,来客陆陆续续离开,石氏看着桌椅撤走毓庆宫恢复原样,带着三格格回了屋子。
  三格格自知理亏,依偎到石氏身边,抿抿唇:“额娘,我错了,我不该在曾祖母面前说侧福晋她们的坏话。”
  石氏无声叹息,搂住女儿,三格格立马喜笑颜开:“额娘,您不生我气了?”
  石氏轻柔道:“佛尔果春,额娘给你取这个名字,是盼着你聪慧灵醒,你不能只盯着别人说出口的挑拨离间的那几句话,你得认真地想这个人。”
  三格格撅着嘴:“额娘,李佳侧福晋那么不逊,老说些不中听的话,您从来只会忍,四弟弟出生,她一面羡慕唐格格要得宠了,一面还在您跟前儿说唐格格福气深厚,她打量大家都看不出她的小心思不成?”
  石氏耐心地听女儿说完,然后才缓缓道:“大家能看出李佳氏的小心思,可是这样的心思又怎么了呢?”
  三格格当即拧起眉头:“额娘,她不守规矩,在您面前搬弄口舌不算犯上吗?”
  石氏叹道:“佛尔果春,别意气用事好吗?你老嫌额娘不想办法,今儿你在太后面前告状了吧?可你瞧,太后娘娘会管吗?”
  三格格抿紧唇,太后只是听着,额娘斥责她,太后也不理,然后又额外给了她一套首饰,笑呵呵地让她回来试着戴一戴。
  石氏慢条斯理:“好孩子,额娘以前就同你说过,只是你大了些,心里的愤恨实在压不住,但经了今儿这一遭,你总该明白不是你琢磨的那样,你可以为自己争可以撺掇别人,可是首先你得想想别人同意不同意让你撺掇。”
  三格格咬紧唇,可是眼泪还是掉了下来,石氏温柔地替女儿擦掉,淡淡道:“佛尔果春,你得看明白太后娘娘不需要参与咱们毓庆宫的事情,她为你出头,你能回报人家什么呢?”
  三格格靠到石氏怀里,不说话,石氏抱紧她:“太后娘娘只是你汗玛法的嫡母,她的娘家在蒙古,你二哥哥是你阿玛的长子,她怎么能为难李佳侧福晋呢?你有替她想过如果她那么做了,接下来得怎么应付皇上和太子吗?”
  三格格哽咽道:“我没有为曾祖母想,我只是觉得额娘辛苦。”
  石氏勾唇笑了:“你觉得额娘辛苦,额娘就不算辛苦,只要你好好长大,将来嫁了人也过得好,额娘就觉得值当。”
  三格格抹了抹眼睛,起来坐在石氏身边,摇了摇头:“额娘不觉得值,额娘的不满我都知道,您本来不应该这么过得,如果不是嫁到这儿,最起码您也能过成三婶母那样,三婶母的娘家好,您的也不差,她就算失去了大儿子,可是总还有小儿子倚靠,您却只有我,我也恨自己不是个阿哥。”
  石氏一时无言,佛尔果春她是疼爱的,但要说让她自己来选,她也希望自己能有个阿哥,不是阿哥真的就比佛尔果春贴心,而是如果那样她的夫家才真的算是她的家。
  三格格安静地抹着眼泪,石氏开口了:“佛尔果春,你是你,不需要处处为额娘想,额娘这么过有原由,你外祖父忠心事上,皇上选我为太子嫡福晋,这是恩赏,我没能替你阿玛生下儿子是我无能。我嫁进宫是为了我的父母兄弟,也是为我自己,太子妃难道不尊贵吗?你不能拿我如今的不顺心去说我当时成亲是错的,你看不上额娘过的日子,你就更应该努力过好自己,而不是老看弘皙不顺眼,你要记得,这种事情你没资格改变。”
  三格格咬着唇,好半晌说了一句话:“格格凭什么比不上阿哥?”
  石氏叹气,既然今天说到这了,那就索性把话说开。
  石氏扭头看向女儿:“你的想法瞒不过我这个额娘,佛尔果春,我就先说你最不解的,你总觉得你舅家不管我和你,那你希望他们怎么管呢?”
  三格格眨眨眼,苦涩道:“我不能给他们带来荣耀,不管也正常。”
  石氏无奈道:“佛尔果春,你将来是会嫁到蒙古的,这一点基本不可能改,你出嫁之后可以和你的舅舅们来往,也包括石家其他的亲戚,他们会和你保持联系,你的夫家也会知道你有个得力的外家,这就够了,你老琢磨着如果他们这会儿帮你阿玛,咱们娘俩在毓庆宫会更肆意,可是佛尔果春,现在你的吃穿用度哪样不好了?你非要为了把后院压服帖,让石家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压上去吗?”
  三格格张口欲言,石氏已经接着说:“你听额娘说完,事实上你个女儿家就是比不过弘皙,你阿玛永远都会这么想,你的不服气根本没用,弘皙在你阿玛跟前儿地位稳固,就算你舅舅见着了也得尊敬他,因为你阿玛是太子啊。”
  三格格闷闷不乐道:“所以人家侧福晋就是尊贵了?”
  石氏叹道:“虽然这么说有些像安慰,但是你安心和额娘过日子不好吗?咱们娘俩什么都不用操心,你汗玛法也喜欢你,你是皇家的金枝玉叶,将来必不会和额娘一样,额娘满意也好,不满也罢,总归额娘是盼着你过得好,这点你总该相信吧?”
  三格格点点头,石氏看她还别扭,叹了口气:“你就是不忿李佳氏,可人家确实有个长子,她的确是这毓庆宫里的得意人,额娘没能斗过她,你没那个必要和她斗,至于她在唐氏和我面前的搬弄口舌,也就是为了不让唐格格有资格与她较劲儿,很合情理的事情啊,她现在就指着弘皙,关注其他阿哥的生母很正常,你不觉得她在我跟前儿说唐氏,和你在太后面前说她一个样吗?”
  三格格瘪瘪嘴:“太后不搭理我,您也不会搭理她。”
  石氏弯唇:“我其实挺高兴她会觉得我偏向弘皙,看来我七年的功夫也没白费,即便是李佳氏这样挺聪明的女人,也会在事情过去之后慢慢遗忘,觉着我对弘皙不错,妄想我会帮着她打压唐格格。”
  三格格抿抿唇,轻声道:“额娘,我不会再折腾了。”
  石氏怜爱地摸了摸三格格的脸,摇头:“你从来懂事,额娘理解你今儿的失态,额娘也觉得格格没有哪处比不上阿哥,就像你恪靖姑姑,她在归化城的尊荣让额娘羡慕得不行,你该看着她,也多与你的婶婶们说话,像今天,你三婶四婶她们那么夸你,你就只说一句话,这回大家体谅你是个小孩子,可如果下回你再这样,她们就会想法子刻意避开你,等你长大就会嫁人,能给婶母姑母留个好印象的机会就这会儿,不要等到去了蒙古再后悔。”
  三格格站起来挨到石氏身边,有些害怕:“我阿玛会出事儿吗?我看弘皙不像以前那么得意洋洋了。”
  石氏抿抿唇,声音很轻:“所以不要再把心思放在后院,记得与人为善,佛尔果春,你如果真的聪明,就该替自己想,也该明白你替我和你阿玛想的事情,你其实都无能为力。”
  三格格搂住石氏的脖子,没再说话,石氏任由女儿靠着自己,她没有佛尔果春想得那么难过,石氏从不允许有人在三格格耳边提她当年嫁进来的艰难,不是不想和女儿说道说道,毕竟她在宫里就这么一个亲人。就是佛尔果春性子太倔强,可她的未来要靠皇家,石家只能是锦上添花。
  石氏出神地想,其实她也怨过家里头的,只是想一想她的荣华富贵都是阿玛额娘给的,石氏就再也没有那个底气怨了,除了联姻她真的回报不了家人任何东西。
  石氏微微勾唇,她一直都在熬着把三格格养大,这就是她在宫里的全部意义,倘若太子顺利登基,她的身份也可以帮着家族给弘皙弘晋牵线搭桥,如果他们认为有必要的话。如今的石家只忠于皇上,但难保将来他们不会想着下注。
  只是石氏更希望事情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发展,她很希望让太子也体验一番她在宫里的寂寥。
  胤禩要迎侧福晋进府,他的兄弟们都得去喝杯喜酒。
  踩着点儿到了八贝勒府,九格格和泰芬珠溜达着往内宅去,胤禛坐在了胤祐旁边,胤祐笑问:“十四不来吗?”
  胤禛挑眉:“八弟没往宫里派请帖,谁也不会非要出来啊。”
  胤祐低笑道:“九弟一走,十弟也关在阿哥所不出门了。”
  胤禛抿抿唇:“汗阿玛又要南巡了,我也想待在府里头躲清静。”可惜不行啊,衙门还是得去,各种事情都得关注,老大和老八交友广阔,胤禛生怕被他们坑了。
  胤祐摇头失笑,汗阿玛这回只打算带着太子和胤祥,他们都留京,别说胤禟往外跑,胤祐也想去外头待着了。
  胤禛目光扫着在场的人,宗室来得挺全乎。
  胤祐偏了下头:“我刚刚看到海善贝勒送来的礼物,真是贵重,在家守孝都不能安分些,合着他哥满都护的事情都不能给他提个醒儿?”
  胤禛扯了扯唇:“你就不能想人家是兄弟情深,为满都护抱不平吗?”
  胤祐被逗笑了:“满都护不犯错儿,有他海善当贝勒的机会吗?”
  胤禛挑唇:“人家海善原先是亲王次子,如今只是个贝勒,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胤祐笑得肩膀都抖,大约海善觉得这是太子害得吧,真够不讲道理。
  胤禛却只是弯了弯唇,这些事儿听起来费解,但是其实就是宗室在试探着干涉皇家内务,胤禩太着急了,他太想要在朝堂上站稳脚跟拥有地位,最开始还只是来往亲密些,但是因为毓庆宫地位不稳,汗阿玛也无视了宗亲围在胤禩身边的事情,胤禩毕竟还跟着直郡王,直郡王毕竟还在帮汗阿玛制衡太子,一切顺理成章。
  胤禛和胤祐磕着瓜子看前院的宾客,泰芬珠和九格格看着八福晋进进出出的忙活,这里的气氛就要平和些,大家都是三五成群围在一起闲谈些琐事儿。
  玛尔浑的福晋佟佳氏跟着八福晋进了屋子,郭络罗氏无奈道:“舅母,您安坐就好,何必跟着我忙活?”
  佟佳氏坐下,挥手让侍女去门外守着,郭络罗氏也没再吭声,靠到了炕边儿。
  佟佳氏叹一口气:“宴席早就都准备好了,今儿哪有那么多的事情让你忙?别失态啊。”
  郭络罗氏别过脸,佟佳氏轻声道:“这几年什么药都吃了,什么庙也拜过,可能就是没有子女缘分,但是八贝勒待你很好啊,这个侧福晋也是皇上赐的,你不必这么难受。”
  郭络罗氏转过头来,面色平静,但是声音却在发抖:“好不好的,我也得高兴地把舒穆禄氏迎进府,我忙活还有错吗?”
  佟佳氏无奈地叹息:“喝口茶平复一下情绪,你该知道怎么做对你最好。”
  郭络罗氏依言灌了口凉茶,半晌,淡淡道:“舅母,我们出去吧,不能让人说我闲话,虽然皇上、太后、良嫔都在怪我。”
  佟佳氏抿紧唇,她心里也打鼓,这成亲六年了,怎么就能一点儿喜信都没有呢?玛尔浑也害怕是八贝勒身体有恙,那现在干的不就成了笑话?无论如何都得让八贝勒有个儿子,一个就行!
  郭络罗氏说是要出去,可是坐在炕边根本不动弹,佟佳氏任由她整理心情,说白了,大家都是女人,没人会相信八福晋高兴,但是也没人会因为她不高兴就不盼着八贝勒和别的女人生个阿哥。
  佟佳氏抿了口茶,八福晋的心情对她和玛尔浑而言不重要,不是不心疼这个外甥女,只是八贝勒关系着安郡王府的未来,同样也关乎着八福晋的命运,俗话说夫贵妻荣,八福晋的地位不都是八贝勒给的吗?他们也希望八福晋生个嫡子,让八贝勒与安郡王府更密不可分。可八福晋努力了六年都没能生下阿哥,只能说天意如此了。
  郭络罗氏扯出一个笑容:“我好像也只有这面上的荣光了。”
  佟佳氏认真道:“你不喜欢被她们追捧吗?你能在这贝勒府做女主子,能让郡王亲王的福晋都对你和和气气的,将来再把后院生下的阿哥抱过来养,我都羡慕你这样的日子,所欠缺的就是阿哥不是由你所出,但是这事儿咱们只能怪自己不是吗?”
  郭络罗氏用力点头:“舅母,您说得对,我们出去吧。”
  佟佳氏笑眯眯地和郭络罗氏一起出去了,这几年皇上想起来了就给八贝勒赐人,这回直接给了个侧福晋,这个外甥女是有些难受狠了,但是正因为这样,她们才得努力让八贝勒走得更高更远,要不然岂不是白白隐忍了吗?
  九格格看着八福晋开始安稳地坐下和众人谈笑风生,悄声和七福晋说道:“安郡王妃挺厉害啊。”
  哈达那拉氏叹道:“也不知道哪种劝法更好?”
  九格格挑眉,问题是五哥就只温和安静地过日子,五嫂也根本不需要应付这么多人,八阿哥人缘好,八福晋当然也得让人如沐春风,就是夫唱妇随,九格格暗自庆幸,幸亏她不用跟着舜安颜走。
  不想再提这个,九格格问刚刚回到这儿坐下的泰芬珠:“四嫂,您和直郡王妃说什么了?”
  泰芬珠笑道:“她不是也怀孕了吗?和我一样觉得坐这儿有些闷,在那边儿转悠下,没说什么,就是聊些养孩子的事儿。”
  九格格感叹道:“盼着她得个阿哥吧。”
  哈达那拉氏也点头,张佳氏怪不容易的。
  第103章
  泰芬珠撩开帘子瞧了眼外头,胤禛笑道:“刚刚出门雪还下着,马车就走了一会儿雪怎么可能停?”
  泰芬珠扬起唇角:“隔着窗子看就是白茫茫一片,等到晚上路更难走了。”
  胤禛挑眉:“放心,咱们进宫赴宴,会有人负责清扫这内城的积雪,你和九妹走路时慢些,怀着孩子可得小心。”
  泰芬珠笑眯眯点头:“我知道了,有九妹陪着我,您放心就好。”
  胤禛想到跟在后头的公主府马车,叹了口气:“我瞧着汗阿玛也习惯九妹除夕去宫里,而且还不带舜安颜了。”
  泰芬珠抿抿唇:“九妹也是没办法。”
  胤禛眨了眨眼:“她下嫁佟家就已经表示了汗阿玛对他们的恩宠,想怎么过都随她,我只是说九妹真的越来越能言会道,汗阿玛的话她也已经彻底当成耳旁风了。”
  泰芬珠弯唇,胤禛摇头失笑,九妹比他们这些人还不怕汗阿玛。
  胤禛跟着泰芬珠和九格格去宁寿宫给太后请过安,和胤禵一道儿往前朝去赴宴。
  胤禵笑嘻嘻道:“我就猜您和四嫂会这会儿来,就特意等了等,四哥,我挺乖巧吧?”
  胤禛扬唇:“你只要安心在上书房读书就好,离纳尔苏远些。”
  胤禵叹了口气:“因为我没给他说话,他都已经不搭理我了,我也得能和人家套近乎啊。”
  胤禛偏头看了看个子已经与他差不多的弟弟,心里发愁,九弟去了齐齐哈尔,也只能说是苦中作乐,胤禟根本不能插手当地政务,就只盯着俄国商人,他没爵位没俸禄,可以说是贴钱办差,不过胤禛从他来信里也能看出他心情确实不错。
  胤禛轻笑道:“不说这些了,你不是在学钢琴吗?好玩儿不?”
  胤禵兴致勃勃:“很有意思,这些西洋的乐器挺好玩,不过我学得一般,十六弟就得心应手,怪不得九哥去到关外不想回来了呢,不知道俄国有什么新奇的?”
  胤禛笑着摇头,他也不知道。但是胤禛知道胤禵几个已经不怎么专心上书房了,这就是胤禛担心的地方,胤禵没个正事儿然后身边围绕的又都是同样在宫里进学的宗室,唉!
  胤禵羡慕道:“九哥能到外面长长见识,我也想去外头逛逛。”
  胤禛失笑:“你九哥都多大了才捞到差事,你踏实在宫里住着,过上几年再说。”
  胤禵撇撇嘴,他自己也知道,就是怪委屈的,他们这些小儿子真可怜,之前好歹还能说是在上课,这会儿却是无所事事的闲逛,汗阿玛也当看不见。不过想一想九哥和十哥,胤禵心气儿就平了,他俩就小八贝勒一岁,偏偏境遇却是天差地别,也难怪九哥宁可去关外也要给自己找个事儿做。
  胤禛轻呼出一口气,感受着这寒冬腊月,也没再聊这个话题的心思,十弟和十二弟都还老实地待在宫里,胤禵根本就不用琢磨开府的事儿,至于差事?很难啊。
  胤禵突然笑了起来,胤禛扭头看他,胤禵悄咪咪道:“虽然汗阿玛给曹寅的女儿抬旗,但是纳尔苏也还是不高兴娶她。”
  胤禛微微蹙眉,其实他也在琢磨这件事情,要说江南三织造里肯定是曹家更得汗阿玛信任,纳尔苏是明摆着的亲近胤禔和胤禩,可汗阿玛硬是要让这两家亲近,这只是单纯的不想让曹寅偏向太子,希望曹寅盯紧太子麾下官员在南方的动向?
  反正胤禛觉得这场联姻是为了这个,至于胤禵说得什么包衣和纳尔苏不高兴,抬了旗就不是包衣了,而纳尔苏?谁管他高不高兴,汗阿玛一直都在尽力削弱勋贵和宗室之间的联系,本身就不可能再给他指一个满洲大族出身的福晋。
  胤禵以为胤禛误会了,连忙解释:“我可没与他谈心啊,纳尔苏就没长进,他的不情愿都挂在脸上,上书房的人都知道。”
  胤禛勾唇:“我知道你明白事理,只要你能安稳地过日子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