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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成不成!
  王姝摇头,却不知道,白皎正是这样的想法。
  嫁过去就能享受万贯家财,当寡妇,没有丈夫孩子要伺候,人生岂不是舒坦极了,当然,如果能一直待在家里更好。
  她许是在苏家长歪了,竟然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不如手里的钱财重要!
  男人会变心,钱不会!
  当然,这些话她不可能全说出来,只稍稍透露一点,就足够王姝消化半天,半晌,她才出声:“皎皎,你、你还年轻呢,你不知道这些利害关系,婚事不能只看钱财。”
  她沉吟一瞬:“若是你担忧其他,娘亲便为你择一寒门子弟,待他功成名就,自然也会为你争得诰命。”
  白皎眨一眨眼睛,平静道:“可是娘亲,我不想倒贴。”
  王姝:“……”
  她顿时一噎,可不就是倒贴吗,寒门学子没什么家产,一心苦读圣贤书,她的女儿下嫁过去,带着嫁妆供养一家人,自然是倒贴。
  可她说要嫁给那些体弱多病的世家公子,又有娘家撑腰,就算对方不幸去世,本朝律法表明,夫死妻子可继承所有遗产,只是,如他们这种勋贵,自然不可能为了钱财委屈自己。
  因此,白皎一番话让她又惊又急,只是随着她的叙说,且王姝心里清楚,女儿身世隐瞒不住,那些大家公子心高气傲,若是强行娶了女儿,怕是也会心生不满。
  如果嫁个体弱多病的……
  王姝下意识发散思维,好像真是这样,不用伺候夫君,也不用照顾莺莺燕燕,生活无忧,只除了一点……
  王姝脸色发烫,暗骂自己,都快能做祖母的人了,怎么还如此扭捏,但要她说出来,她又实在张不开嘴。
  其实私心里,她已经被白皎的歪理邪说说服了一半,这番话给她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但是,她瞧着容貌绝艳的女儿,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收起画卷,说道:“如今你还年轻,或许只是一时意气,等过段时间,我再为你斟酌斟酌。”
  白皎无所谓。
  毕竟,一开始急切的是娘亲,她并不着急,当初忽然听到娘亲要为她选婿,还吓了一跳,总觉得十八岁太早。
  不知道哪里跳出来的念头,可她就是莫名觉得很对!
  十八岁,才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候呢!
  大不了她一辈子不嫁!
  当然面上,她抱着娘亲亲昵地说:“娘亲,你对我真好!”
  王姝脸色微红,已经很久未与人如此亲昵,她本能抗拒,可一瞥见白皎,瞧见她如此开心模样,她便舍不得挣开,更不想让她伤心。
  婚事暂时不成了,但这不妨碍她从其他方面弥补白皎。
  作为国公夫人,王姝一挥手,财大气粗地送了一堆珠宝首饰,其中好些当场就为她戴上,甚至拿出她陪嫁里的一整套红宝石头面,其中,最小的都有鸽子蛋大,颜色鲜亮,嫣红似血。
  她又打量白皎身上的衣服,摇摇头,让人改日上门,为她做两套鲜亮衣服。
  昨日心神不定,竟叫她一时给忘了。
  白皎扶着沉甸甸的首饰,脸颊滚烫,真是太热情啦,最后受不了,红着脸跑了出来。
  她身体十分健康,墨发如云,身姿脚尖,脚程快得丫鬟都追不上。
  白皎也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但她聪明,知道自己人生地不熟,不能乱跑,于是站在原地等丫鬟找来。
  蓦地,她睁大双眼,惊愕地看向前方,这不是白明珠吗。
  还有另一个人,白皎粗略瞥了眼,男人五感敏锐,忽地淡扫一眼,白皎心头一跳,飞快躲在假山后面。
  她还在想,真是流年不利,竟然碰见这两个人。
  后花园。
  “晏临哥哥。”白明珠着一身彩衣,环佩璎珞,妆容精致,此时她正一脸讶然地看向玄衣男人,惊喜道:“好巧啊。”
  白晏临望向她,眼底漆黑一片:“是很巧。”
  气氛沉寂,他的态度亦是疏冷,声调淡漠,换上另一个直面他的人,都会被他浑身散发出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逼得面色发白。
  白明珠也不例外,她敛去几分笑意,却并未就此离开。
  一侧,小厮叶书见此情况,不由得发愣,心里疑惑极了,怎么会这样?
  和他预想的画面完全不一样。
  他虽是主子身边小厮,却不需要他如何伺候,主子性格独立,穿衣梳洗从不假手于人。
  叶书通常站在一侧,等候吩咐。
  今日一早,主子天未亮便起来了,与往日十分不同,叶书敏锐察觉到他心情并不好,小心翼翼地偷觑一眼,主子目光沉沉,神色阴郁,仿佛在想什么,愣愣出神。
  压抑的气氛令他下意识紧张起来。
  却见下一刻,主子拿起了昨日明珠小姐赠予的荷包,深黑如墨的眼眸落在荷包上,一晃便是一早。
  直坐到天光大亮,主子才起身,似乎一切照常,可他分明觉查到,主子满身沉郁,心情不虞。
  怪异的举动令叶书琢磨起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偷偷拍了下脑袋,他明白了!
  主子定然是在为明珠小姐担忧!
  明珠小姐并非国公府的小姐,与她关系不错的主子是在担心她的将来。
  他自觉十分有道理,实际上,和真相相去甚远!
  白晏临思虑之事,确实与白明珠有关,可他思索却并非为她担忧,而是因为自己。
  他做了一个极其古怪的梦。
  梦中发生的一切,都令他深思不已。
  因为他发现,那似乎并不只是一个梦,而是可以预知的未来。
  其中一部分已经发生。
  白晏临抬眸,深邃的视线落在白明珠身上,心中转过诸多念头,面上并未透露一分,反而因为过分收敛神色,露出几分叫人心悸的淡漠。
  他天生便有一种矜贵淡漠的气质,此时,在静寂无声的花园里,格外凸显。
  白明珠心头一沉,死死攥紧掌心,再抬头时,已经满脸亲近和仰慕:“晏临哥哥,我有东西要送你。”
  她说得亲近又自然,拿出准备好的腰带,用的是上好的玄月锦,千金难得一寸,上方缀绣暗色云纹,绣艺十分高明,阳光下似有流光涌流动,高贵不凡。
  腰带乃是玄色,正与白晏临日常装束十分相称,此时,正被白明珠捏着,白皙细嫩的指尖被玄色映衬,越发清晰地衬出她手上红痕。
  男人只是略微垂眸,她便好似烫灼到一般,缩了缩指尖,压低脑袋。
  身旁丫鬟受到示意,立刻担忧地说道:“小姐,让奴婢来吧,你手上有伤。”
  这么拙劣的暗示,白晏临听得好笑,但他又有些好奇,她能使出什么拙劣的手段,于是便出声:“手上又伤?这是怎么回事?”
  丫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忙不迭解释道:“公子饶命,是小姐,小姐她为替公子绣好这条腰带,手上全是绣花针扎出的针眼。”
  “兰心你闭嘴!”白明珠期期艾艾地看向他,抿了抿唇:“晏临哥哥,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哪有那样惨,明明是兰心说得夸张了。”
  她神态楚楚可怜,若是换了一个怜香惜玉的人,怕是当初就能被她勾出情肠,可惜他不是。
  白晏临神色微冷:“你不必如此。”
  白明珠被他凉薄的话惊了一瞬,猛地抬头,对上他毫无波澜的目光,顿时心头一跳。
  白晏临:“这条腰带既然是你的心血之作,我便不收了。”他顿了顿,又道:“我的衣食住行自有府内侍从安置,其实你不必动手。”
  “况且,我记得你女红向来不好。”
  他说着瞥了眼那条精致无比绣工卓著的腰带,才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眸。
  白明珠脑子里响起嗡地一声,何止脸色,连唇色也染上一片煞白。
  她忘了。
  前世她被丈夫磋磨,关进柴房,为了活命她不得不卖写绣帕之类的东西,因此锻炼出一手好绣艺。
  这一世尽管身份暴露,可她还是住在国公府的娇小姐,绣工十分差劲,怎么可能绣出这样出色的腰带。
  可恨她为了讨好白晏临,竟然忘了这一点。
  白明珠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架在火上烤。
  她若是承认,短短一段时间,她的绣工怎会进步如此之大,可她若是否认,改口称是绣娘所绣,岂不是承认她之前在撒谎。
  一时之间,她竟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是死路一条。
  白明珠几乎要恨死了,可时间不等人,她闭上眼,心一横,强行挤出一抹笑,娇柔道:“晏临哥哥别瞧不起人,这条腰带可是我绣了好久,呕心沥血的心血之作!”
  话落,她径直看向对方,眼眸都不曾躲闪一瞬。
  “是吗。”白晏临淡声说道,年轻俊美是面容浮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仿佛方才只是随口一问。
  白明珠缓缓松了口气,侥幸的想,也许,他并没发现?
  想到方才发生的一切,她根本不敢在这里多待,攥着送不出去的腰带,急急忙忙带着丫鬟走了。
  并未发觉背后男人意味深长的目光,果真如此。
  他在梦中预见的事情,在现实发生了。
  白皎躲在假山后面,简直快要爽死了,看到白明珠在他面前吃瘪,不禁好奇地瞥了眼。
  生得……真好看。
  呸呸,重来一次。
  她怎么可能会被美色所迷,就是对白晏临有几分欣赏,但是这还不足以让她改变自己的态度。
  虽然才在昌国公府待了两天,单她该知道不该知道,全被母亲王姝告知过。
  她真真是副慈母心肠,生怕她一招不慎,吃了大亏,因此细细地掰碎了说。
  昌国公府人丁简单。
  家中长辈早已过世,只有她与昌国公夫妻俩并着两个孩子,不过,按照王姝的话,她只有一个女儿,白皎。
  白晏临又是如何得来的呢?
  白皎至今印象深刻,母亲那样的人,说起白晏临,竟也露出几分叫人心惊的伤怀。
  原来,她母亲与昌国公白英奇成婚多年,始终未有子嗣诞生,彼时京中不少人羡慕她嫁得好夫婿,守着她一人,连个通房都未曾有过。
  因此,见她久久不曾怀孕,不少嫉妒之人便编造流言,她虽心智坚韧,却也免不了受其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