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皎求之不得,飞快离开。
叶笙双手抱胸,胸前沟壑挤得更深,浪荡又得意地看向男生,声音比刚才不只软了一度:“陈纪妄,听说你受伤了,我来看看你。”
陈纪妄像是才发现她的存在,剑眉拧紧不发一言,叶笙笑吟吟地靠近他,嗓音甜腻:“你伤哪儿了,我帮你看看。”
说着伸向衣冠楚楚的男生。
下一刻,冷如寒冰的嗓音在室内响起:“我没说过自己不打女人。”
叶笙心头一跳,抬头正对上男生深渊般的目光,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如有实质,杀意毕现,全身上下,悚然无比。
仿佛被嗜血的野兽盯上,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发呆之际,陈纪妄已站起身,熟视无睹地拿起药水和棉签,径直离开医务室。
半晌,医务室里响起一阵气急败坏的尖叫声:“啊啊啊陈纪妄,你他妈给我等着!”
再次折戟沉沙的叶笙发出狮子般的怒吼。
白皎没想到,因为太愤怒,自己这条无辜的小鱼,竟然也被叶笙殃及池鱼。
校医室事件发生后的第二个星期,恰巧又是体育课,还是周五最后一节课,临近放学时,体育委员忽然叫住她:“白皎。”
白皎有些惊讶,扭头看向男生:“怎么了?”
体育委员声音颤抖,脸色难看地看着她:“白皎,我肚子突然有点儿疼,你能帮我把东西送回体育室吗?就在前面,你也知道地方。”
白皎淡淡扫了眼他,后者心虚地滴溜溜地转动眼珠,根本不敢跟她对视,于是她一眼便看穿,他在撒谎。
体育委员却有些着急,下意识瞥了眼其他方向,白皎悄悄看过去,黑色裙子露出一角,瞬间心中有数。
体育委员:“白皎,行不行?”
声音近乎威逼。
她犹犹豫豫地说:“那我能帮你拿什么?”
体育委员急匆匆地将一袋子器具塞进她手里:“就这些,送去体育室吧。”
白皎点点头,再抬眸,人已经跑得几乎看不见影子。
她一个人拎着东西,还是挺显眼的,至少,人群簇拥的男生一眼瞥见了她,以及她手里的一堆体育器材,和她娇弱的身影比起来,它们实在是庞大。
他连其他人说什么都没听见,皱紧眉头说:“我有事离开一会儿。”
说完不等其他人反应,便大步流星往前走。
操场上众人满心都是放学的兴奋,基本没人注意他,更没发现,白皎一个人拎着一堆东西走进体育室。
说是体育室,其实就是一间储物室,学校用来存放体育器材的地方,里面经年累月无人打扫,即使青天白日,依旧十分昏暗,只有头顶一盏小天窗,透出些许光线。
白皎走动间,荡起一片片灰尘,叫她忍不住咳嗽起来,挨个把东西分类归置。
她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传来一声巨响,飞快扭头的白皎才看见,敞开的大门已经关闭,咔嚓一声,锁眼闭合。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谁?谁在外面?”
“屋子里有人,快开门!开门!”她拼尽全力拉开门,又用力拍了几下,声音如石沉大海,得不到一丝回应。
此时的体育室里,几乎称得上漆黑一片,只有一扇窄小的窗户,透出暗淡光线。
她双手环抱,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手边没有任何联络工具,下课也没人会来这里,因为体育室离操场比较远,几乎是单独一排。
等人救自己也基本不可能,因为明天是周六啊,学校放假,只会更加没有人!
她不知道对方是谁,更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来害自己,目光四处逡巡,想要找东西自救,半晌,却只看见一片暗淡无光的物体轮廓。
外面天色越来越暗,眼看着就要天黑。
白皎一步步往后退,四周的轮廓都化为奇形怪状的长长鬼影,四肢冰凉,手脚发软,各种奇诡的幻想渗进脑海,叫她颤颤发声:“救命!救命啊!”
蓦地,一道黑影从架子后面飘出。
白皎张了张嘴,嗓子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后背猛地一顿,不知何时紧贴着墙角。
黑影俯身,将那小小一团黑色轮廓裹在身下:“白皎?”
第64章
昏暗的体育室里, 借着窗外微弱的光芒,终于映照出高大黑影的轮廓——男生眼眸漆黑如同暗夜,轮廓深邃, 五官俊美。
开始, 陈纪妄并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儿, 以为她被人欺负了, 鬼使神差地, 抢先一步到达体育室。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并不是结束, 反而是开始。
大门在那些人恶劣的注视下陡然关闭, 女生一直一无所觉, 发现后已经晚了。
回到现在。
他垂眸看向墙角处缩成一团的女生, 再次试探地出声:“白皎?”
没有回应。
墙角的人甚至愈发颤抖, 幽闭的空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小时候的回忆涌上脑海。
她和母亲并不是从小就相依为命,那时候她还有一个父亲,但他因为白皎是个女儿, 不能传宗接代, 并不喜欢她。
有关她的一切大小事务全由白母照料,放到现在来说, 这是典型的丧偶式育儿。
某次白母生病住院,让他帮忙照顾几天,然而对方嘴上答应的好好的, 第一天便不耐烦,把她锁在屋子里, 直接住进了情人家里。
等到几天后白母回家,屋子里漆黑一片, 她打开灯,看见眼前一幕后,瞬间湿红了眼——她可爱的女儿惊恐无助地缩在墙角,尖尖的小脸上镶着一对硕大的眼睛,手里紧紧握着一小把生米,嘴里,衣服上,全都是坚硬的米粒。
那个畜生不如的东西,把自己四岁多的亲生女儿锁在屋子里整整三天两夜!
也是那一次,白母坚决和丈夫离婚,并且弄得他丢掉工作,连名声也臭了,她怕被前夫报复,便带着女儿来到齐原市。
而白皎,也因那次的经历,患上了幽闭恐惧症。
男生立刻快步走来,越看越发现异常,借着昏暗的光线他看到实际上坐在墙角,抱膝缩成一团的女生。
她双唇紧抿,以往柔嫩的红唇此时绷成一条僵硬的直线,呼吸急促仿佛哮喘发作,眼圈泛红,呆呆地像是受惊的小兽。
感觉到有人过来,她才警惕地抬起头。
陈纪妄心头一紧,一股无法形容的情绪涌上心头,叫他飞快蹲下身,伸出手:“喂,白皎,我是陈纪妄。”
白皎已经吓傻了,手脚冰冷近乎僵滞,下一刻,她一把被人抱进怀里,温暖的体温全然将她包裹。
陈纪妄喉结滚动,幽幽的冷香充斥鼻腔与胸膛,他瞥见女生黑色长发下柔软白皙的脖颈,足以让他神魂颠倒,目眩神迷。
他的手掌温度近乎滚烫,贴上她的腰身,将她扣进怀里。
寂静幽暗的密室里,心脏一泵一泵地急促跳动,此时天色完全昏暗,目之所及,只余一片漆黑。
失去了视觉,其他感官效果抵达巅峰,就连轻微的动作都能感觉到,怀里的女生似乎终于回过神,小幅推他:“你在干什么?放开我!”
陈纪妄:“你不害怕了?”
说完环顾一圈,目光落在虚空一点,吱吱声陡然响起,和着他幽幽的声音:“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白皎刚伸出头,下一秒小仓鼠似的看了眼,不知道她看没看清楚,但是人却一下子吓得缩回他怀里:“你闭嘴!”
他陡然低笑起来,胸腔隐隐震动。
她更加害怕地抓紧他,尽可能抓住身边一切东西,身体颤抖,甚至发出小声的呜咽,伴随着一声比一声急促的喘息,就像脱离湖水濒死的鱼儿,下一刻就要昏厥过去。
陈纪妄皱紧眉头:“白皎?你怎么了?你有没有事?”
白皎眼睫微颤,被他紧紧包裹,让她如藤蔓攀附上男生手臂:“陈纪妄,你抱太紧了,我头晕。”
她尽量让自己语气轻松起来,却不知,自己的遮掩在他面前完全没有用。
半晌,陈纪妄忽然出声:“白皎,你能帮我补课吗?”
白皎虚弱地笑了笑:“喂,你这是乘人之危吗?”
耳畔传来他含笑的声音:“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不会放开你。”
黑暗中,他只感觉一道柔和的目光在脸上盘旋,悄无声息,犹如半夜悄然降临的月光,一股无法形容的紧张、躁动涌上心头,和她接触的地方,全都涌起一团灼烧的烈火。
白皎:“我可以答应你,但是要约法三章。”
“不能占用我的私人时间,不能被别人知道,钱要一月一结清。”
她等了等,听见男生低低的笑声,不禁一阵气恼,却又说不出任何话。
她拙劣地转移话题:“陈纪妄,你带手机了吗?”
“没有。”
“那我们怎么出去?”她脑子乱糟糟的,向来冷静的大脑,此时根本无法冷静思考。
话音刚落,她感觉到他竟然站了起来,抬起她的手臂:“白皎,捂住耳朵。”
她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迟钝的大脑执行他的命令,眼睛眨了眨,只看见一团漆黑深邃的轮廓。
下一刻,陈纪妄一脚踹向体育室大门,一声巨响猛然炸开,铺天盖地的光芒如潮水般涌入室内,勾勒出他英挺高大的身形。
世界在这顷刻间,荡然无存。
白皎猛地捂住嘴巴,腿软地半跪在垫子上,她清楚看见防盗门的锁眼都变形了,一截锁芯断在里面。
强悍、狂傲,这是她对陈纪妄的第二印象。
她软软地松开手,以为他会离开,可下一刻,陈纪妄忽然回头,俯身朝她伸出手:“白皎,我带你出去。”
白皎摇头,整个人十分为难,其实接触到光线的刹那,她身上的幽闭恐惧症便如初雪遇骄阳,只剩下几分残留情绪。
只要再等一会儿,她就能慢慢好了。
可陈纪妄根本不是询问,而是通知,说完一把将她抱起来,白皎整个人都吓懵了,直接凌空而起:“你干嘛,放我下来!”
他眉眼柔和,只觉得她很可爱,莫名的很可爱,说不出来的可爱。
他突然冒出来一个无厘头问题:“你喜欢吃布丁吗?”
白皎硬邦邦地说:“不喜欢。”
他低下头,瞥见她清清冷冷的模样,知道她在说谎,可他在心里说,我喜欢。
她就像布丁一样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