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做什么?”
“昨天的谢礼。”
“我说的话你都没听见吗?想还就还在别人身上。”
“这样好像背了债似的,不赶快还一还,我心里不舒服。”
“咦?那不是车站前肉铺的袋子吗!”
官官从一旁将袋子一把抢过,立刻翻起里面的东西。
“炸肉饼!胜久哥哥好舍得哦!”
“一个二百元。”
“有三个,是要我连胜久哥哥的晚饭也一起准备的意思?”
利根一时答不上来,正支吾的时候,官官拉住他的手。
“站在门口多挡路,快进来吧。”
“这里又不是你家。”
“没关系、没关系。”
结果,惠专心看她的电视,利根则是和官官玩对打游戏。虽然不是第一次玩,但已经有好几年没碰了。在找回手感之前,他输得体无完肤。
“至少也要赢一次,好不好?胜久哥哥年纪比我大呢。”
“啰唆,出社会的人怎么能只顾着玩?”
“我也是被规定一天只能打两个小时啊。”
在他和官官的拌嘴中,晚饭时间到了。利根自己都很意外,他竟极其自然地融入了餐桌,毫不突兀。在这两人面前,便会陷入好像以前就是这样围桌吃饭的错觉。
2
惠的房子本来住的是一家四口,所以旧归旧,一个人住还是太大了。话虽如此,非亲非故的利根也没有住下来的理由,傍晚起,和官官在惠家待上六个小时便成了常态。在这里也没特别做什么,三个人吃过晚饭,看看快十二点了,利根便送官官回家。说是送回家,官官家不过就隔着两户,其实形同解散的口令。
利根头一次看到官官时,以为他是小学生,后来仔细听他说话,才知道他已经上初中了。因为有一张娃娃脸,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
“说实在的,有点气人。”
走出惠家,官官撇起嘴。
“我在班上是最矮的,大家都‘小不点’‘小不点’地取笑我。要是我也像胜久哥哥长得一脸不良少年样就好了。”
“一点都没有被称赞的感觉。”
“是称赞,好不好!胜久哥哥被两个人围攻都没认输。要是我,一定马上就投降了。”
“你希望自己很会打架?”
“当然啊!”
“劝你不要。很会打架只会惹上莫名其妙的麻烦,没有任何价值。”
“这种话只有很会打架的人敢讲。”
由于是连栋的平房,官官家的构造和惠家的大同小异。
“到这里就好了。”
来到门口,官官没来由地语气慌张地说。
就连迟钝的利根也发觉了。因为平常黑漆漆的屋里亮着灯,看来他母亲先到家了。
正当官官说着“那我进去了”要开门的时候,一个四十来岁
的中年女子从屋里出来,眼睛和官官长得一模一样。
“哎呀,你回来了。你就是胜久哥哥吗?我儿子平日里好像受了你不少照顾呀。”
利根听官官说过,知道他母亲名叫久仁子。年龄也听说过,所以隐约将她想象成长得与官官很像的慈母。
但久仁子本人与利根的想象大不相同,她不像个母亲,更像个慵懒性感的半老徐娘。
“谢谢你经常从傍晚照顾官官到这么晚。对了,不如进来喝杯茶再走吧?”
久仁子开着门,朝着他娇笑道。
声音活像带着黏性的丝,笑容宛如妖异的捕蛾灯。
利根不禁要点头时,不经意瞥见了官官的神情。
官官的脸上闪现着不安与厌恶。
“不了,都这么晚了,告辞了。”
“这正是大人的时间呀!”
“二十岁还是小鬼啦。”
偷瞄一眼,官官看来松了一口气。可见利根的判断是对的。
“我走啦。”
转身背对他们母子挥挥手。利根故作从容,其实巴不得赶快离开。
利根早就知道久仁子因为夜晚的工作而晚归,但亲眼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仿佛同时看清了她的工作内容,也明白了官官羞赧的原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利根形同天涯亡命人一样孤独,对于至少还拥有两个至亲之一的官官不免心生羡慕,但看来是他错了。任凭别人再羡慕,当事人本人想隐瞒的关系也只是重担。
不,等等。
真的是这样吗?自己会不会只是
不愿意承认那个小弟弟比自己幸福?
利根试着回想自己母亲的长相,想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拼凑出来。
他惊讶的不是他忘了,而是需要相当多的时间才想得起来。
虽然没有问过惠和官官怎么想,但利根本身并不讨厌这奇妙的共同生活,像家人一般,却又不会显露出彼此讨厌的一面,相处愉快,不会觉得不舒服。有时候感觉简直就像租了一家人,但即便如此,和他们在一起总好过一个人在简餐店吃饭,在公寓里形单影只。
假如他们三个是一家人,那么惠不仅是母亲,也身兼父职。她会问官官和利根今天一天遇到了什么、做了什么,有好事就一起开心,不好的事就说“吃过饭早点忘了”,这个部分是母亲。
“明天你们也得要奋斗,肚子饿怎么打仗呢?”
说着用力往两人肩上一拍,豪迈大笑,这部分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