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出口笘篠就后悔了。莲田的表情显得非常受伤,但这不是他的错,是至今带他的前辈指导不力。
然而,有一件事比莲田的脸色更令人痛心。不是别的,正是对三云的遗憾。眼睁睁看着自己不断衰弱却连死期都无从选择的痛苦。由于只有行动受限,咽下最后一口气前他有的是时间思考。痛苦、悲哀、不甘,以及对身后的亲人朋友的遗憾、后悔——
笘篠又看了一次驾照上的照片。证件照大多面无表情,但即便除去这一点,那仍是一张好人的脸。
三云与自己同为公务员,而且还是从事福利保健的人。三云的立场是保护社
会弱势群体,自己是为犯罪的被害者讨公道而奔走,两人有共同之处。因而笘篠比平常对死者更加同情,对凶手更加愤怒。
笘篠叫住鉴识课员问道:
“有没有发现任何疑似凶手留下的物品?”
然而,鉴识课员个个无精打采。先到场的辖区调查员说出了其中原因。
“本来这栋公寓两年前就没人租了,地上也积了厚厚一层灰。”
“那应该更容易找出死者和凶手的脚印和残留物吧?”
“可是……凶手是把死者拖着带进来的。而且在离开的时候,应该是沿着来时的痕迹走,既没有留下立体印痕,也没有平面印痕。但愿可以验出凶手的体液或毛发。”
“这样的话,玄关的硬泥地那里应该会留下脚印吧?”
“有凶手自行清除过的痕迹。”
笘篠低低呻吟。懂得清除自己的脚印,如此细心的凶手,只怕不会轻易留下体液和毛发。
“指纹成为一般常识之后,不是很多犯人都会戴手套犯案吗?这也是同样的道理。这年头的警探片都以科学办案的专业知识为主题,犯罪者对办案经过也越来越了解,实在是给我们这些实际办案的人添了麻烦啊。”
对此笘篠也有同感。最近甚至有外国人复制他人指纹非法入境的。犯罪手法与科学办案永无止境地你追我赶并非现在才开始,但他仍不免觉得拍得好的推理剧确实成了犯罪者的启蒙课。
“只是,长久以来
没有人出入反而是好事。不明指纹和第三者的残留物应该很少,能够采到凶手残留物的机会一定不少。”
笘篠与莲田将希望寄托在鉴识课员这句话上,离开了房间。在公寓大门那里,遇到了之前因共同办案而熟识的仙台中央署的饭田。
“哦,原来本部的专员是笘篠先生啊!”
饭田一看到笘篠便粲然一笑。他比笘篠小两岁,个性随和,他们在辖区强行犯系统中是最谈得来的。
“现在正针对周边居民进行访查。凶手肯定熟悉这个地方。”
饭田的语气听上去很自信。
“有什么根据吗?”
“就像你看到的,这是栋几近废墟的老公寓,没有人会在有人居住的地方监禁被害者。凶手一定知道这栋公寓没有人。”
所以才说熟悉这个地方吗?
的确,如果不是监看一整天确定有没有人出入,便无法断定一栋公寓没有人住。即使能从外观推测,但不能完全确定没有住户便有可能遭到目击,凶手应该不会冒这个险。
“目前还没有得到目击证词说看到有人白天在这栋公寓附近徘徊。”
“所以你才会解释说,是本来就知道有这栋公寓的人,等到没有行人的深夜把被害者弄进来的?”
“对啊。这样嫌犯的范围就小很多了。”
“那么,钥匙的问题呢?”
“这个问题是有点头疼……不过,最好直接问房东,也就是尸体的第一发现者。这边请。”
在饭田的
提议下,笘篠与莲田前往与蓝色塑料围布有段距离的一区。一个八十岁左右的老人被留在那里候传。
“这位是‘日出庄’的房东寺山公望先生。”
“我是宫城县警搜查一课的笘篠,谢谢您一早便来协助办案。”
寺山口中说着你好,低头行礼,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寺山先生,听说您是因为邻居的通报发现尸体的?”
“是啊。有个老太太散步会经过公寓前面,她来跟我抱怨说经过的时候闻到恶臭。我一进味道最重的三号室就发现了尸体,马上报警了。”
“亏您认得出是尸体。您当时是过去确认了心跳停止之类的吗?”
“是不是尸体一看就知道。”
“哦?可是那具尸体没有外伤啊。”
“我小时候遇到过仙台空袭。看过被炸死、烧死的尸体,也看过饿死的。所以我一眼就看出那是饿死的。”
“您的公寓门窗都上了锁吗?”
“当然没有啊。”
“咦?”
“不是我说,这房子的拆除费用比固定资产税还高,我在等它自然腐朽。就算有人闯进来,也没有东西可偷,不要说窗户了,连大门都没上锁。”
一旁的饭田脸色不好看。
“在防范犯罪上,这种做法令人难以苟同。要是变成游民的巢穴,您打算怎么办?”
“你是说要因为这样逮捕我?”
寺山冲着饭田来。
“你们这些人真的很恶劣。遇到繁难事就推脱延宕,只会挑简单、能看得到
成果的事做。税金从容易征收的地方征收,年金却是给最难搞的人先发。在逮捕犯人之前居然要先逮捕我这个屋主,真是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