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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不了断了福州城,却是不行的!”郑芝龙这在海上飘了半世,胸中点墨全无之人却说出一番极有见地的话来。
正在高歌的博洛轻轻顿了一下,然后继续他们清人在狞猎归来时,转绕着火堆高歌的那种激昂着热血的曲调,继续高歌。
他醉了吗?
没有,最少现在他已经不会误会,中原的汉人都是些没有血气之勇的男儿。如果他们没有,他们如何能组成战无不胜的神州军?
如何能够在镇江与清军兵士面对面的搏杀,就算是肉搏战,似乎称雄一时的清军士兵也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
如今的博洛,再不复有当年仙霞岭上的那般豪气,也一复再有那种看低天下他族男子的气概。
说真的,自从打郑芝龙那儿听到了岳效飞在闽地唐王的朝堂之上,又作了回混世魔王,仅仅一天之内砍去一千多棵脑袋的“壮举”,心下对于此人的举动却颇为佩服。
“当年的明军、闯军、明军、大西军之败,又哪里是战败之罪!只不过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而要是有了一朝堂的混蛋,不败焉有天理乎!”
博洛一面纵情高歌,一面心里暗暗思索郑芝龙适才的“气话”。
“如今……如今……这个唐王确是个心腹之患,如若他的隆武朝变得如那神州城一般,这天下只怕就再也没有满人立足的地方了!除非杀了这隆武皇帝才行!可是如若动了这隆武皇帝,只怕那神州军倾巢而出,那这天下也就不再是大清的天下了!怎生想个办法,让它神州城动弹不得的办法才好!”
曾经,博洛对于牵制神州城的希望寄托在船坚炮利的西洋人身上,只盼因为那台湾岛的失陷,好使西洋人倾力与神州城为敌。
哪知,神州军越战勇,阵亡了个郑司令,便扯来一队大舰,一直打到芜湖。不但手下战船、水军尽失,那些红毛洋人更是吓破了胆,大船也不要了一个个居然上岸逃跑!
“也真是错信这些洋人,不然的话纵败亦不至如此惨烈!”
此刻江南工匠尽失,甚至博洛手下再收集来的工匠又有哪一个人如同王昌一般打得出滚子链呢?
“除非,真得有人制得住神州军,否则天下不久矣!”
博洛与郑芝龙这样的“对酒当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打从神州军来了江南一趟,原本富庶的江南如今人烟稀少,甚至今年连种粮食的人都没有,各处田野里杂草从生。
对于此处惨景,各处官员尽以八百里加急报往京师知道。战报一到京师,朝堂之上顿时哗然,弃守江南,与神州城议和之声大振,不复再有当年兵入闽地,气吞天下之心。
此刻,江南之役的消息在已占之地当中,四处传播。而各处反清抗清之举风起云涌,其中最烈之地乃鲁、陕、川、晋等地。各州县纷纷上书向朝廷告急,而北京之内的清廷也调集兵马,南下整顿,同时也颁下了博洛与郑芝龙久候的旨意。
而旨意的内容则令博洛与郑芝龙二人郁闷已极,圣旨之中不但将江南之祸尽行推到二人头上,连曾经征服鲁监国部,力克苏州城的血战也变成了“妄动刀兵”。
“……征南大将军博洛受部将同安候蛊惑,妄动刀兵……兹命征南大将军博洛率军退抵南京城,听从大学士洪承畴节制,共同镇守江南……”
跪在地下的博洛听着这样的诏书,心中只想大骂:“真他妈的!”
失望之余,他斜眼看向一旁的郑芝龙的脸色,一看之下,心中暗道一声“惭愧”。自从郑芝龙到了他的手下,无论出谋划策还是冲锋陷阵,都是鞠躬尽瘁之人。
怎奈神州军江南一战,不担尽夺其功,进而委诸罪于其身,朝堂之上那些个大臣真是殊可恨哉!
这样的话,他博洛心中纵是如此想的,却也无处可说,无处可以寻得着道理。内心之中不禁对摄政王多尔衮隐隐失望。
实则博洛对于此中内情又能知道几分,摄政王为了保住他这个征南大将军的名号,在朝野之上尽是求和之声时,已是难上加难了,至于郑芝龙那等朝堂之上大臣中的小角色,自然也无力救之,全让队负了这个罪名罢。
“……革除郑芝龙官职、摘去顶戴……着其留征大将军帐下戴罪立功,以观后效……”
“臣尊旨!”郑芝龙用手缓缓托起头上的顶戴,金起花蓝宝石的顶子就这么没了,心中那种感慨自然是不能用语言表达的。
额头之上的青筋,一直伸到眼角皱纹里面,脖子上的血管崩崩直跳。这颗蓝宝石可是由侄子的命换回来的,可这么就没了。
况且,江南之败,与他一个三品将官有何关系。然而,曾经在唐王朝廷之上的经历使他明白,这就是皇命,无论内心如何想法,这圣旨必是要接的。
待得三呼万岁谢主龙恩之后,郑芝龙一面自己摘下帽子,一面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下,嘴里高叫:“微臣郑芝龙有负皇上所望,罪该万死,情愿战死沙场,报效皇恩!”
当夜降临到清军将要弃守的苏州城中之时,博洛与郑芝龙再坐在一起喝着苏州城中的最后一杯酒。
是了,明天这苏州城就要白白放弃,用数十万人夺来的江南也就不要了。心痛归心痛,这旨吗,却还是要尊得。
博洛虽然受到了指责,然而并没有削他有削他爵,罢他的权,他依然是征南大将军。一切罪责似乎都在郑芝龙的身上。
这使得博洛这始做俑者感到,多少有些对不起自己这个能征惯战的手下大将。亲手一杯水酒捧到郑芝龙的面前。
“郑候,这杯水酒全是我的一番心意,你……”
博洛喉头一哽说不下去了。
“大将军!”郑芝龙双手捧过酒杯,脸上流露出一丝感激之情。
博洛低声道:“还请郑候放心,一切事情都在我的身上,只要我们再立新功,必……。”
“再立新功……大将军,属下有一妙计,却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