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魏昊竟是众目睽睽之下,也真的伸出小手指,跟这娃娃拉钩。
只是不承想这开玩笑一般的举动,竟然出现了变化,魏昊跟铁锤娃娃之间,肉眼可见一条金线诞生,这金线有着很微妙的气韵,魏昊看到之后,自己都有些诧异。
金线看似有如实质,实际上却是虚无,并不存在于眼前,但又能被人感受到。
“啊?!”
龟丞相最先惊呼,在座英杰之中,数他最为年长,也是见多识广,见他惊讶无比,魏昊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魏公少待,此时不便说话。”
传音入密,却没有开口交流。
魏昊不动声色,没有提及这个变化,但众将校已经热血沸腾、跃跃欲试,只可惜有公坚直这般手段的精灵并不多,愿意前往,又确实颇有手段的,少说也是几近妖王一般的实力。
“大帅!何不让某走一遭!”
给“鲸海三公主”传书的海夜叉突然开口,并且指着一众“青莲圣母”麾下的水族道,“这些原本就是某的部下,他们能助大帅,某自然也能。不说刀山火海,只论这水里的腾挪,某也是骑鲸乘鲨的本领,多大的风浪,也敢搏上一搏。”
将三叉戟放下,海夜叉顶着獠牙出列,站到中间,抱拳鞠躬,诚恳道:“还请大帅成全!”
海夜叉现在不是自由身,他身兼二职,除了是“青莲圣母”的护法之外,更是“鲸海三公主”的护卫。
其中区别,那是相当的大。
倘若是“鲸海三公主”的护卫,来这里助拳,至多算个“海外妖邪”;可现在是以“青莲圣母”驾前护法行走,那就是大大的不同,前来帮忙,就是彻头彻尾的叛逆。
人间、天界,都会是这么一个判罚。
虽不至于跟“济水龙神”一样要上斩龙台,但挨上几道天雷,那是不在话下。
魏昊本想劝说,却见海夜叉高声道:“大帅放心,某在青莲湖的差事,已经辞了。想来那庙里头的塑像,也已经推了一地。”
“若如此,便记你一个。”
说话间,魏昊摸出六把特殊的“赤侠飞刀”,递给了六个准备水遁潜入的敢死队成员。
随后,魏昊立刻下令,三军开始运动,两翼擂鼓助威声势浩大,仿佛要绕开拦路大阵的架势。
佯攻刚刚摆开,淮下妖魔就是反应剧烈,当即乌泱泱黑压压地卷来妖风,只半天功夫,横跨东西少说百五十里的妖风魔气,让地面上的生灵抬头看天,都感觉乌蒙蒙好似暴雨将至。
待到未时,双方精怪已经杀作一团,本该是百里粮田的地方,此刻成了两军交战的战场。
天上井龙王和大蛟龙斗得难分难舍,风雨雷电一起发作,数十里战场轰鸣阵阵,打得飞沙走石遮天蔽日。
只是小小接触,不知道掉了多少龙鳞。
地面虎妖狼怪不遑多让,一番血雨腥风,虎啸狼嚎不绝于耳,席卷的妖风碰撞,半尺干净地都见不着。
而水中尤为激烈,淮泗水族跟江湖精灵使出一般手段,无数的气泡,无数的水弹,还有无数的虾兵蟹将。
别看淮下妖魔数量庞大,可在这战场环境中,能摆出来的兵马,其实也多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双方都没有“军阵之势”,这光景比拼的,便是阵中高手的修为还有法宝。
要说修为,淮下妖魔其实要高得多,不乏妖王级数的大将在暗中窥探。
但是,论及法宝,却是大大的不如荡魔义军,只因这义军不是寻常拼凑出来的乌合之众,多的是巢湖、洞庭湖、青莲湖的正神甲兵,本身就有正气,何况还有正宗法宝。
再加上魏昊“烈士气焰”打磨,又有公坚直这等大匠锤炼,就算是虾兵蟹将手里刀枪剑戟,也有诸多法术妙用内藏其中。
从下午打到晚上,精怪们也不是钢筋铁骨打造的,也会筋疲力尽,等到入夜休整,这才看出来双方差距。
淮下妖魔各方大将,这光景都是愁恼在哪儿就粮,从何处刨食儿;荡魔义军却是完全不同,运河中的粮船,被鱼怪和纤夫,已经稳稳当当地拉到了后军大营。
那是数也数不清的粮草,三四万大军尽管嘴里咀嚼,吃上半年都不成问题。
是夜,待到亥时,魏昊见淮下妖魔军中一片骚乱,便对公坚直六个道:“走!”
大氅一甩,将六个敢死队卷入其中,然后魏昊再次闯阵,只不过这次有的放矢,好似蜻蜓点水,到一处略作停顿就走。
那些参天大树的树冠,低矮灌木的树丛,甚至是看着平平无奇的蚁穴,魏昊都会停留。
这些,都是六条水脉的入口。
隐藏在寻常之下,便是诸多不寻常。
待六个敢死队依次消失在现实之后,魏昊立刻遁走,“烈士气焰”全面爆发,直冲云霄,然后在极高的空中,盘膝悬浮,周身诸多星光闪烁,地上的生灵抬头看去,看到的便是星空多了一颗特殊的异星。
尽管没有施展出法天象地,但是,那奇怪的齿轮,还是出现在了魏昊的脑后,开始缓缓地旋转,每次旋转,都有积蓄极为浑厚的力量。
而此时,进入无形水脉入口的六个敢死队,也终于明白这水脉为何察觉不到。
“竟是直接吸收四周水汽,聚合成流?!”
公坚直相当震惊,这种手段,已经到了呼风唤雨操控气象的地步。
虽说微弱了一些,但性质就是如此,非神明不可为。
不过,这时候也顾不得震惊,他深知自己身负使命,顺着水脉的流向,公坚直屏气凝神,朝着不知道方向的深渊,毅然决然地前进。
第459章 夺宝
凡人畏惧深渊,畏惧的其实是未知。
深渊中有什么,不探究过,永远无法知道。
而倘若明知道深不可测,还能硬着头皮前进,那这就需要人类尤为珍贵的特质,这个特质,便是勇气。
感受着周身水流的方向,却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方向,公坚直心中十分忐忑、恐惧。
但是,他还是安抚着躁动的铁锤,他终究是个长者,哪怕危险来临,也会本能地挺身而出。
光亮逐渐消失,公坚直的恐惧越来越强烈,因为黑暗将他彻底笼罩,周围的流水之中,或许暗藏着什么不可知的危险。
他小心翼翼地默默祈祷,又默默地心中数数,每一百二十个数,便重新开始数。
如此过了不知道多少个一百二十,公坚直已经开始焦躁,甚至有了转身而逃的冲动,但是,此行响应而来的见闻,历历在目。
“老朽……断不可如朽木而终!”
握着铁锤的大手,更加的用力。
时间就像这绵绵不绝的流水,不断地流淌,公坚直逐渐产生了幻觉。
这让他更加难受,因为自己知道这是幻觉。
“大胆公坚直!你竟敢背叛朝廷!你该当何罪——”
“我的儿,你怎能背弃忠孝?将来,你还有何面目,去黄泉见过列祖列宗?”
“兄长!你勾结魏氏贼寇,连累我妻儿啊!如今我科举资格都已经被取消,举家前程尽数毁灭,兄长,兄长,你为何这般自私——”
“公坚氏以你为耻!!”
“你已经被逐出公坚氏!你不配为同族子弟!你更不配为同族后人所敬重,你这个叛逆——”
幻觉,不断地诞生,公坚直知道这些是幻觉,可依然无比的难受。
一个个画面,在流水中出现,在黑暗中闪烁。
那些人,是自己曾经的长官,是年迈的母亲,是胞弟,是族人……
“师傅,我被逐出了军器监……”
“公坚大匠,如今我在除妖监的差事……也丢了。”
“公坚兄,山水有相逢,以后有缘再会。”
“公坚先生!你看,这小榔头打得如何?”
“公坚先生,原来火候是这般控制的么?看炉火颜色?”
“公坚先生,你看,这是新制的水锤……”
“公坚先生……”
“公坚先生……”
先生?
我是先生?
我不是读书人啊?
幻觉还在出现,公坚直非常的疲惫,头脑仿佛要炸裂一般,明知道是幻觉,却还是会被影响。
这些,都是自己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忧虑和欢喜。
“公坚先生……”
“公坚先生……”
“公坚先生……”
越来越多的画面诞生,却没有了太多的情绪,或者说,只剩下了一种。
那是求知欲。
一个个面孔都是渴望地看着他,想要从他这里获得知识。
每一把小小铁锤的打造,都需要最粗浅的技艺,在这里,哪怕是秀才公,也不会不敬,会称呼他一声“先生”。
因为他在传授技艺,传授知识。
是了,是这样的。
他在这里,不是什么朝廷册封的这个大匠那个使者。
他在这里,是个先生。
魏赤侠是这么喊他的,五潮县的学生们,也就跟着这么喊了。
后来,五峰县五崖县五潭县的学生来了,也是这么喊的。
他在“第一学堂”是学生,但是在传授技艺的地方,却也是先生。
各种奇思妙想在碰撞,各种曾经高不可攀的技艺,都可以尝试。
他公坚直甚至能将法术用于锅碗瓢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