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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流西看了一眼,油清而香浓,阴气却是杂得很,也不知道汇聚了多少人的,才攒了这么一缸尸油。
  她面露险恶,弹了一簇火苗进去,那陶瓷缸轰的一声,尸油燃了起来,越发照得洞内如白昼,也把这洞穴的所有罪孽呈现在眼前。
  但是,没有一条阴魂在这里。
  “一个鬼都没有,怕是被那妖道给拿去炼邪术了。”滕昭皱眉说道,就刚才那妖道手中的什么万鬼血幡,就不知用了多少阴魂才炼成。
  秦流西又在血池里放了一把火,走到那关人的凹洞前,破了门阵。
  即便这么大的动静,里面的人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失了魂似的,对外界没有半点反应,呆滞得很。
  秦流西看向几人,视线扫了一圈,并没有找到薛家那小姐,她不在这里,而这几个姑娘,与她也无因果牵连,倒是地上那三具被抽走阴元的干尸脱不了因果。
  “昭昭,你们给她们看看。”
  秦流西吩咐滕昭上前给她们医治,她则又在洞穴里查看起来。
  走了一圈,她站在了一个圆肚瓮缸前,这里画了一个诡异的符阵,缸身也是画了奇形怪状的符,而这缸……
  她伸手探去,又收了回来,脸色发沉,这是混了人的血肉烧制而成的瓮缸。
  秦流西搬开缸的盖子,探头一看,便看到了坐在缸里被贴了符的小姑娘,一颗圆圆的呈血色的像珠子的东西在她身边浮着。
  女子之天生精血,是阴元。
  秦流西呼吸一窒,解开贴在姑娘额上的符,一下子就认出来,这就是她要找的那孩子。
  薛予瑛。
  小姑娘此时不省人事,双目紧闭,皮肤干瘪发皱,全然不像十二岁的孩子,死气几乎覆盖了她整张脸。
  阴元脱出,她在苍老,也在衰败,同样在走向死亡。
  秦流西双手掐印施术,把这个万分邪恶的瓮缸震碎,阴煞之气疯狂涌出乱窜,却都避开了她。
  她眼疾手快地把那颗意欲随着阴煞气逃走的阴元抓在了手中,用养魂玉瓶装住了,然后给薛予瑛渡了一丝真气护着她的心脉,另外又赠了几个功德落在她的灵台上,以功德之力护神魂,免她继续走向衰败。
  这一系列动作做完,她忽有所感,足尖一点,冲向半空,手从怀里拿出乾坤噬魂镜一照。
  嗷。
  一记尖利的尖叫声响起,有人显出身形来,个子很瘦小,穿着一身黑袍,戴着大大的兜帽,让人看不清她的真实模样来。
  秦流西却看到那小巧浑圆的下巴,紧紧捏着噬魂镜,看着她,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忘……”
  小黑袍双手一翻,两把斩魂刀出现在手中,身形极快地向秦流西斩了过去。
  秦流西的心顿时像被人撕裂了似的,眼底沉痛,往后退了几丈。
  小黑袍很执着,一次攻击不成,其中一把刀脱手向秦流西飞了过去,而她,则是一招大鹏展翅,手中另一把刀被她使出残影,横劈下去。
  “师父。”一个担忧带着焦急的嗓音从身后不远响起。
  小黑袍心头微微一悸,不明白自己突然为何心悸,手中斩魂刀却依然拿得紧紧的,紧逼秦流西而去。
  此人坏她好事,当诛!
  秦流西拿了勾魂锁链勾住了那向自己攻击的斩魂刀,用力一绞,刀断裂掉在地上。
  小黑袍瞳孔几近全黑,浑身煞气大盛,如同入了魔,没有半点犹豫地斩向秦流西。
  秦流西一甩勾魂锁链,那锁链在她手中如同有了灵魂,卷向小黑袍,将她拉到近前,灵一手一挥,她头上的兜帽脱落,露出一张没有血色的惨白脸蛋,十分稚嫩,然而她脸上的表情却是冷漠,没有半点别的情绪。
  “忘川。”
  滕昭和冲过来的小人参听到秦流西这话,都愣住了,看着那个子矮小的黑袍人。
  是忘川吗?
  秦流西说的卦象遇故人,就是她吗?
  可她为何要攻击秦流西,那打法跟不要命似的,她疯了吗?
  “我叫无情,你坏我好事,死。”无情被锁链缠着,不急不燥,身形不退反进,从腰间抽出一根以蟒蛇骨做成匕刃向秦流西刺去。
  小人参惊呼:“小忘川,你这是要弑师父吗?”
  滕昭已经向她扑了过去,不可以。
  无情面无表情的,那匕刃几乎贴近秦流西的心脏处,忽地一阵金光大盛,她发出一声惨叫。
  秦流西怀中的乾坤噬魂镜照出她的模样,无情身上一道梵文现起,狠狠击向秦流西。
  砰。
  乾坤镜裂了,秦流西也喷出了一口鲜血,手中勾魂链却没有半点松动,不能放她走。
  无情想也不想地就向秦流西拍去一掌,那掌如同带着千钧之力,将她击飞出去,待勾魂链一松,她想也不想就逃。
  临走前,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那女人双目看着她,失望,心痛,自责,愧疚,光芒黯淡,最后归于平淡。
  无情心头一慌,逃也似的消失了。
  第1036章 她不再是徒儿忘川
  忘川跑了。
  滕昭惊怒交加,却没追过去,而是跑到了秦流西面前,扶起她,满脸担忧:“师父,您如何?”
  小人参也跑了过来,盯着秦流西嘴角的血迹,颤声道:“没事吧?”看她脸色惨白,忙从自己带着的大荷包里,翻出一条参须,塞到了她嘴里,道:“快吃了,补补气。”
  秦流西擦去嘴角的血迹,嚼了几下参须吞了下去,摇头道:“没事。”
  “可它都裂了。”小人参指着她手上的乾坤噬魂镜,道:“忘川她是不是疯了,她怎么能弑师?还有,她这走了也不过四五年,就已经这么厉害了吗?都能把你打吐血了。”
  滕昭瞪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吧!
  秦流西收起乾坤镜,淡淡地道:“厉害的不是她,是她身后的恶佛,他在她身上下了一个魂印,这乾坤镜在九幽下陪伴他数千年,可以说是日日夜夜地噬他的魂,他最熟悉不过,刚才它一出,兕罗自然能感觉到,那魂印才会动,借她的手攻击镜子和我。”
  滕昭他们脸色一变,道:“这恶佛一记魂印就这么厉害,那真人岂不是……如今乾坤镜破裂,是不是代表他更厉害了些?”
  秦流西说道:“恢复至他囚身九幽之前肯定不可能,一来他如今不知在用谁的身体寄身,这寄身如果是强行夺舍,再契合也不如本体。哪怕不是夺身,就算和那具身体百分百契合,也只是投胎凡体,肯定不如他当年一身佛骨。这二来,现在的灵气也不比数千年前充沛,修行可不如前。”
  他被困这么久才逃出来,肯定准备了许久,现在没有启动成神大法,也必定是他的力量被大大削弱,在等自己恢复到最佳的巅峰时刻,以免再次失败,所以他才会找回他的那些佛骨。
  她低头看着破裂的乾坤镜,道:“这乾坤镜,乃是宝器,威力甚大,它虽是裂了,但宝器反噬可不轻,烙下魂印的兕罗,也同样会遭到一些反噬,只是最严重的却是……”
  她没把话说全,但滕昭都知道,这是在说忘川。
  小人参道:“忘川她怎么变成这样了?她是不是忘了我们了?”
  他们可可爱爱软软萌萌的小忘川,怎么变成一个诡异的罗刹魔女了?
  兕罗那杀千刀的这几年对她做什么了?
  “她不是我徒忘川。”秦流西转身,向地上的薛予瑛走去,说了一句:“忘川,已成过去。她是无情,我们已经不是同路人。”
  滕昭和小人参相视一眼,心里空空的,又酸又涩。
  而彼时的忘川,一路吐血一路往圣山跑,心脏像是被什么搅碎了似的,又痛又麻,那女人的法器,好生厉害,她好痛。
  这心脏,也不知为何,特别难受。
  那些是什么人?
  她为何如此。
  圣山之巅,兕罗满脸铁青地拭去嘴角的血,顶了顶腮帮子,双目冰寒刺骨。
  竟是乾坤噬魂镜,这东西竟然落在了她的手中,是专门对付他的么,酆都大帝这是把她当成救世主了?
  真是可笑!
  兕罗当真笑了,真想毁了,但得忍着,忍到那一日,她会按着他想的那样,为他铺路,亲自送他上神坛。
  到时候,他留她一席神侍之位好了。
  喀嚓咯嚓。
  有踩在雪地上的脚步声传来。
  噗通。
  有人跪在了雪地上。
  兕罗扭头,袖子一甩,一记巴掌把地上那小黑袍给扇了出去,嘴角溢出鲜血,落在雪地上,如盛放的红梅。
  无情也没擦,就在地上重新跪下。
  兕罗慢条斯理地走过来,先骂了一声废物,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眯着眸子道:“你没能下死手,是于心不忍吗?还是你仍是有情?”
  情,那是什么?
  无情自从修炼无情道,就已经忘记了情是何物,她没有情感,心里脑子里只知道功法,她也忘了一切情感。
  无情道这条路,她越走越远,就会越来越无情,会忘掉一切,成为机械的只为晋级的罗刹,为达目的无惧一切,包括杀了眼前人。
  兕罗用脚尖挑起她的下巴,看她脸如雪色,落下的兜帽,还能见到她的鬓边有一丝白,她的瞳孔略有些涣散,便知她伤得不轻。
  乾坤噬魂镜的威力,便是只落了魂印的他都能遭到反噬,何况是直面迎击的她呢?
  “小东西比我想象的要重情和心软,当真愚蠢。”兕罗哼笑一声。
  伤成这样,秦流西若要追,费点神绝对能追上的,只要对忘川下了手,因果了结,此后忘川便不能再做什么恶,间接的让她也承担一丝因果。
  可是,秦流西放过了她,是不舍,还是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但总归是她心软了。
  兕罗不屑这种情感,只觉得秦流西是在找死,但更兴奋,他培养出一个无情,她作的恶越多,秦流西所受的因果就越多,这条道,她又能走多长?
  好像有点无趣了。
  兕罗盯着面无表情的无情,眼里闪过一丝杀意,无趣的话,要不杀了算了。
  无情呼吸骤然一停。
  浑身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她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向她逼近,再逼近。
  但只是一瞬,又消失了。
  兕罗收回脚,杀了也有点亏,再养养,以后肯定是一场好戏,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