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表情肃然,没有屈辱,更没有波澜,走到了乔曦与贺炤面前。
连劾没有看贺炤,反而一直盯着乔曦。
春日阳光照在他深色的皮肤上,浸染着属于草原与荒野的勃发气息。
接着连劾脱下了那顶镶嵌着硕大翠玉的王冠,在乔曦面前跪了下来,双手捧起,把王冠进献出去。
乔曦吓了一跳,想躲开,却被贺炤抓住了手。
他听见贺炤低声在耳边说:“这是他执意要求的,他说宁愿不当这劳什子北琢王,也不跪朕。但他愿意把王冠献给你。”
“我……”乔曦不知所措。
“接过来吧。”贺炤继续在他耳边提醒。
为了保证仪式顺利,乔曦只好硬着头皮接过王冠。
而后连劾起身。接下来就是签署契约,北琢正式臣服,变为大衍的附属王国。
与此同时,老北琢王和三名成年的皇子被推上了法场。
连劾在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拿起北琢国印,盖了上去。
铡刀落下,老北琢王与成年皇子身死。
自此,北琢归顺。大衍疆土往北开拓了近千里。
·
小半个月后,北琢的事已经告一段落,贺炤的伤也几乎好全,是时候班师回朝了。
出发前,连劾纵马来到王城外送行。
起先连劾不过是说些场面话,等到不得不分别时,他才总算忍不住,悄悄在乔曦身边说:
“你若是觉得京城待不下去,就随时到北琢来。我北琢虽败了,但藏一个人还是做得到的。”
没想到他会说这些,乔曦顿时尴尬不已。
贺炤抓着连劾的肩膀推开他:“北琢王放肆了,朕还没聋,听得见。”
“切。”连劾退后几步,冲乔曦挤挤眼睛。
乔曦汗如雨下,只当没看见。
四月初夏已至,乔曦身子愈发沉重起来,贺炤怕舟车劳顿累着乔曦,便嘱咐车队缓缓前行,一路上走走停停,也可去周围县府散散心。
没几日,圣驾抵达了钧凤州府。
贺炤知道乔曦在这儿有个名为宋书的好友,便专程把宋书一家接来与乔曦相见。
不过令陛下没想到的是,宋书已然生产,出现的时候怀里抱着个小娃娃。
得知乔曦还认了小崽子做干儿子,贺炤连夜找人打了一把长命金锁,在第二日见面时,送给了小苗苗。
这可是御赐之物,宋书差点要行大礼谢恩。
乔曦拉住他们:“算了,这是私下里,不必行礼了,对吧陛下?”
贺炤无所不依,笑着说是:“卿卿做了你家苗苗的干爹,朕也算他的干爹,见面礼而已,不必言谢。”
宋书见到乔曦很高兴,但也舍不得他过几日就要回京城。
乔曦答应他:“我会给你写信的,你也记得给我回信。”
“嗯。”宋书红着眼睛答应。
“不过你爹爹人呢?怎么一直不见他?”乔曦感到奇怪。
宋书也不知:“爹爹今天早晨就出门去了,举止还神神秘秘的。”
钧凤城内某酒楼雅间,宋家爹爹正在与陆江会面。
陆江把一叠子契纸展平,放在桌面上,转了个方向,推到了宋家爹爹面前。
“这是城郊四十亩良田的地契。这个是城内临街的二进院子一间,还有这个,是主街的一间铺面。”
宋家爹爹看了看契纸,又抬眼打量陆江,挑眉问:“陆将军这是做什么?”
“一点心意。”陆江腼腆笑起来,“都是给您的,算是……补偿,也是孝敬。”
宋家爹爹抄着手:“无功不受禄,我可不能收。还请陆将军拿回去吧。”
“请宋先生一定收下。”陆江又往前推了推契纸,“以宋书的才华,本应科举入仕,是因了我才耽误了他今年的院试。这些东西,等宋书成了举人,都是唾手可得的。我这算是补给他的,没有旁的意思。”
这话说得宋家爹爹心情舒畅。
他拿起契纸看了看,奇怪道:“说是给宋书的,可这契纸怎么都写的我的名字?”
“我这不是怕宋书知道了,不愿意要。若是写他的名字,他转头就给卖了或是还回来。就写了您的名字,您得了这些东西,肯定就替宋书好好收着了,和给他是一样的。”
陆江说话滴水不漏。
宋家爹爹冷哼一声:“想不到陆将军如此会做人。”
“哪里哪里。”
“咳咳……”宋家爹爹清了清嗓子,把契纸装进了怀中。
“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不过就像是陆将军自己说的那样,这些都是给宋书的补偿,收下后我们就两清了,以后我与宋书走我俩的独木桥,陆将军走你的阳关道,互不打扰吧!”
陆江起身相送,跟着附和:“是,您说得都对。”
离开酒楼后,宋家爹爹实在忍不住,重新拿出契纸看了又看。
哈哈哈!这下不愁养苗苗没钱了!说不定以后还能给苗苗请个先生,教他读书,使他科举入仕!
宋书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书读多了,性子有些迂腐。
若是今日换宋书来,绝不可能收下陆江的东西。
宋书有读书人的傲骨,可他爹不要脸啊!
傲骨值几文钱?不如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令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