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说完退了下去,可过了一会儿,拿着山楂片登上马车的人换成了贺炤。
贺炤此时已经脱了铠甲,洗去了身上的血腥气,换成了干净的常服。
陛下将山楂片放在小桌上,笑着说:“晏清说你想吃这个?”
马车狭小,没办法行礼,乔曦乐得不用跪来跪去,伸手捻起一片山楂,放入口中。
但刚吃下去,乔曦就有些失望。
晏清拿来的山楂片并非不好吃,但为了中和酸味放了太多的糖。县城铺子上的山楂片就没有这样甜,而是酸得很畅快。
贺炤没有错过乔曦一闪而过的神情,问:“怎么,不合胃口?”
乔曦不想显得太任性,摇摇头说:“没有,挺好的。”
话虽这样说,乔曦却没有再吃。
嘴里本来就发涩,再吃甜的,实在难受。
贺炤定睛瞧他一会儿,掀开帘子,喊:“晏清。”
“陛下。”晏清赶忙过来。
“去重新拿点好的吃食过来。”贺炤道。
晏清为难:“不知到底是要哪种……”
“有什么都拿来。”
“诶别……”乔曦不想太兴师动众,“我、想吃城西点心铺子卖的山楂片,不过天色太晚,怕是买不到了。”
“不晚不晚!”晏清信心满满,“奴才这就去办!”
目送晏清离开,乔曦有些过意不去:“我其实不吃也行的。”
接着乔曦斜了贺炤一眼:“你也不阻止一下。”
贺炤含笑望着他,没有说话。
乔曦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在教训皇帝,简直是胆大包天。当即后怕,张口想要找补。
可贺炤已抢先开口:“再见面时,你说朕变了,可是朕觉得你也变了。”
“从前在宫里,别以为朕看不出来,你每次行礼都是不情不愿的。可即便如此,你面上的恭敬还是装得很好,礼数挑不出错处。”
贺炤戳了戳乔曦的鼻子。
“可这回见面,你连装也懒得装了,变得愈发任性。”
“陛下生气了?”乔曦摸着自己的小腹,“可陛下现在不能治我的罪。”
看他这有恃无恐的模样,贺炤实在忍俊不禁,伸手掐了掐他的脸颊。
陛下说:“朕无意治罪,你这样很好。还无人敢在朕面前如此放肆,你就做这个独一无二的人,朕挺开心的。”
乔曦嘟囔:“其他人不敢,不过是因为怕被砍头罢了。”
“那你就不怕吗?”贺炤追问。
怕啊。
乔曦当然怕被砍头。
可重逢之后,也不知是为何,可能是因为不在宫中,也有可能是因为有所依仗,乔曦就是找不回从前对贺炤那般毕恭毕敬的态度。
纵使从前还在宫中的时候,乔曦对贺炤的恭敬也仅浮于表面,是恐惧之下的不得已而为之,但起码他装得像。
他不喜欢贺炤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模样。
当然乔曦不会把这些真相宣之于口。
他给出的解释是:“只要你不秋后算账,我就不怕。”
贺炤牵起乔曦的手:“朕不会的。”
动作之间,乔曦的手腕露出来,瞧见那里空空如也,贺炤问起:“朕给你的镯子呢?”
乔曦一时心虚:“卖、卖了。”
闻听此言,贺炤脑海里顿时上演了一场乔曦流落在外、贫困潦倒,不得不变卖家财勉强维生的大戏。
贺炤眼神中流露出不舍:“你吃苦了,朕回去之后赏你更好的。”
乔曦可不知道贺炤在脑补什么,推拒:“不必了……”
忽然,贺炤倒了下来,后脑勺枕在了乔曦的膝盖上。
“朕有点累了,卿卿陪朕睡一会儿?”
完全没料想到贺炤会靠得这样近,乔曦绷紧身子,耳朵悄然烧红。
接着,贺炤一抬手,抚上了乔曦的小腹。
“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里居然悄悄孕育着我们二人的孩子,卿卿,你告诉我,是真的吗?”
说这话的时候,贺炤没有自称“朕”,似乎身处皇宫之外,他也变得放松了许多。
乔曦有片刻的恍惚,低下头看见此时的贺炤,意识到陛下也不过是个刚刚弱冠的年轻人。
乔曦眉眼变得柔和,点头:“嗯,是真的。起初我也不敢相信,甚至……想打掉这个孩子。”
贺炤猛地睁开眼,闪过黯然:“为何,因为这个孩子是朕的?”
乔曦摇头:“不是的。因为我是男人啊,我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怀孕,换作谁都会吓一跳吧。”
“那现在呢?”贺炤迫不及待地问。
乔曦思索良久,抿出淡淡的笑意:“现在就……顺其自然吧。”
说话间,乔曦的五官轮廓好似被勾勒了一道金边,他的眼眸也亮闪闪的,令人见之忘情。
贺炤仰着头,贪婪地看着他,想要将此时此刻的乔曦刻画入眼底。
马车中安静极了,与乔曦这样单独待着,贺炤竟生出了万事足矣的心绪。
“朕会对你好的。”贺炤摩挲着乔曦的脸颊,“你想要什么,朕都会给你。”
听见他的承诺,乔曦心中有些发堵。
乔曦声音低低,问贺炤:“陛下,在你眼中,皇宫是怎样的存在?”
这个问题实在突兀,贺炤疑惑:“为何问起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