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天恩,草民深受。天下读书人自当以为君王分忧为己任,这都是草民应做的。”
乔晖一番漂亮话说得花团锦簇。
贺炤接住他这话,颔首道:“既然你说为朕分忧是分内之事,那刚好,朕近日有所烦忧,不知何解。就请你为朕当场解答一番吧。”
说罢,贺炤看向晏清,扬了扬下巴。
晏清心领神会,出去片刻,回来之后带着人抬入了一方小桌,上面放好了笔墨纸砚。
乔晖不料贺炤居然要现场考校他,当即慌了神。
“入秋以来,北方部落不太安分,朝廷要兴兵,前线要钱粮,却又不可加重税负,你可有什么法子,能缓解一二的?”
贺炤出完题,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宽和地说:“两个时辰,你做一篇文章来,朕瞧瞧。若是写得好,更有赏赐。”
闻言,乔晖放在身侧的手微不可查地颤抖起来。
又是兴兵之事。
上回在学堂丢过脸后,乔晖回到家好好发了一通脾气,把家中的小厮都打伤了两个,唯独忘了翻书找找答案,补救一番。
他岂能预料皇帝会把他叫到御前,专门又问上一遍相同的问题呢?
早知如此,他前两天就应该翻翻书……
见他一直盯着小桌发呆,贺炤不免出声提醒:“愣着做什么?快坐下写吧。”
乔晖握紧了拳头,硬着头皮坐到了桌子后边。
他坐下后,贺炤就收回了视线,转头对乔曦道:“你也坐。”
乔曦不知贺炤今日忽然搞这样一出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他知道了乔晖的文章是剽窃了自己的吗?
可是不应该啊。
在发现乔晖交上去的文章其实是自己写的之后,乔曦专门问过安和与烟月,他们都说没有旁人进过书房,更没有人能看见自己的文章。
乔曦自己尚且还想不通乔晖是如何拿到文章的,没道理贺炤就率先知晓了那篇文章真正的作者其实是自己。
但现在乔曦也没法子问了,只好坐下静观其变。
时间过得很快。
晏清已经上来换了三炷香,可乔晖面前的宣纸上仍是只字未书。
期间贺炤批阅了二十多本奏章。
最后写下一句“朕知道了”,贺炤放下朱笔,起身走到了乔晖的面前。
贺炤身量很高,整个人仿若一棵青松矗立在乔晖面前,投射到他头上的阴影无言地散发着帝王的威压。
“怎么回事?”贺炤问,“之前能写出那般精彩文章,为何现在一个字都作不出来?”
顿了顿,贺炤语气加重:“莫非那篇文章根本就不是你写的?”
乔曦一抬头,看向了贺炤。
而乔晖心中的惧怕,在此刻到达了顶峰。
即便是在家中无人打扰的情况下乔晖都写不出文章,更何况现而今当着天子的面前。
做不出文章的无措以及惹怒天子的恐慌充斥着乔晖的头脑,他哪儿还有余裕思考如何写作?
乔晖心下一横,干脆直接扔开笔跪了下来。
“草民有罪。”
“哦?你这是承认那篇《治国论》非你所作了?”
贺炤眸子微微眯起。
不料乔晖却是说:“不是的,那篇《治国论》的的确确是草民所写。草民有罪,是因为无法完成陛下的考验。实不相瞒,草民近日不小心伤到了脑袋,忘记了许多的东西,所以才……但草民从前实实在在是能做出文章的!请陛下明察!”
说完,乔晖五体投地,重重拜了下去。
“哼。”
贺炤嗓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到这个地步了,你竟还如此狡辩,当朕是傻子吗?”
贺炤懒得再与他兜圈子:“那篇《治国论》分明就是朕的乔卿所做,朕曾亲眼在他的案头见过那篇文章,你倒是说说,他的文章为何署上了你的名字,交到了崔学究那里?”
“宫中是谁在与你暗通消息,你最好现在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而不要等朕去查出来。”
贺炤眼底闪过狠色。
一直在默默旁听的乔曦也惊慌起来。
原来贺炤真的看过自己的文章。
怎么办,那他定然知晓自己是在装傻了!
一时间,南书房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草民……草民……”
乔晖匍匐在地上,牙关发颤,好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抄袭文章是错。
与宫中私相授受更是错。
两相权衡,孰轻孰重,乔晖还是能分清的。
他失去了做文章的才华,但人还没傻,略一思索后便果断做出了决断:
“草民一时糊涂,在御英苑时见到乔公子的文章,心生嫉妒,所以偷偷抄了下来,冒名顶替。”乔晖吸了口气,“但草民万万不敢与宫人们私相授受,陛下恕罪!”
这个理由,确能说得通。
贺炤不语,安静地打量乔晖良久。
那视线仿若凝结成了实质,压在乔晖的身上,沉重不堪。
贺炤回到了书桌后坐下,宣告了对乔晖的处置:
“你既无才,便不配留在御英苑听学,也不够格做衡王的伴读。自回家去好好思过,让乔大人用心管教吧。以后的科举,你也不必参加了。”
一道惊雷劈天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