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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府中招伎更是无稽之谈。
  皇帝听了哈哈大笑,就让他将太子妃带来澄清一番。
  正好自打刺杀一事过后,便有些时日不见,皇帝特意让太子叫林元瑾带着她那只鹦鹉过来,让他也亲眼见见那只长寿鸟。
  皇帝只从李公公口中听过那只鹦鹉,却不想自打让太子借花献佛,那只鸟的名声还不小,连太后都派人去南苑打听过类似的大鹦鹉,好似是太后那盛家的侄女也想要。
  当初为彰显天家气度,李公公特意提的是只此一只的贡物。
  这么些年也就这么一只适合女儿家养的鹦鹉,哪里匀得出第二只?
  “太子赠你的那只鹦鹉呢?”皇帝见鸟不在林元瑾手边,随口一问,“怎么不带在身边。”
  “回父皇,它在张嬷嬷手中,没什么事,但它……”林元瑾顿了顿,迟疑地说,“特别吵,儿臣怕惊扰了父皇。”
  皇帝一愣,转头看了眼李公公。
  不是说活泼好动吗?
  就在李公公也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殿外猛地传来一声恨不得震动宫宇的鸟叫。
  不似清脆的黄鹂啼唱,山间雀啼,反而粗鲁地像是鸟中壮汉,嘶哑得生怕不知道它就在外面。
  “……”
  鸟叫有多嘹亮,宣阳宫内就有多安静。
  皇帝瞥了李公公一眼,稍有愧疚地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崔夷玉,他神色平淡,似乎已然习以为常对这可堪噪音的鸟叫麻木了。
  “它性子活泼可爱,太子妃很是溺爱它,也是父皇促成的一桩天定的缘分。”崔夷玉浅笑着说,只是笑不尽眼底。
  他不在乎蒜苗闹不闹,他只是对分走了林元瑾注意力的鹦鹉稍稍、有一些浅薄的艳羡。
  皇帝失笑,又随意地叙了些家常。
  听到他们说两人一鸟每日共用饭食,竟像一家三口,倒颇有些趣味。
  “你们夫妻和睦,朕便放心了。”皇帝感慨道,“朕虽想要皇太孙,当你们尚还年轻,伤病还要养养,切莫因为流言揠苗助长,反倒伤了根本。”
  “父皇说得是。”
  “前些日子皇后处置了你们府中侍卫一事,朕也提点过她了。”皇帝笑着说,“哪有孩子都成家立业了,做母亲的还整日放不下心,处处插手的呢?”
  林元瑾一怔,蓦然对上了皇帝意味深长的眼神,袖子下的手被崔夷玉轻轻握住,感受到手心穿过来的温热。
  “母后也是一片好意。”林元瑾扬起笑容,“不过儿臣既已是府中主母,也会学着打点好一切,若有不懂之处也会向长者请教,届时还望莫要嫌儿臣烦扰。”
  “你懂事便好。”皇后笑容有些勉强,但也体面地点了点头。
  等话说完了,茶也喝完了,皇帝便也走了。
  崔夷玉让林元瑾先去接她的鹦鹉,自己则留殿内与皇后说些话,接着熟稔地屏退旁人。
  直到目光所见之处只余他与皇后两人,崔夷玉才开口。
  “流言指摘太子殿下好男风,确有其事。”
  皇后闭了闭眼,手撑着额头,极其轻地“嗯”了一声,表明她知道了。
  许是一茬接一茬的打击早已让她身心俱疲,如今连这般荒唐之事落到皇后口中,给她的也仅仅是“原来如此,这样啊”的倦怠感。
  “但流言是从裴党手下传出来的,许是服侍太子之人与旁人多嘴时说过,走漏了消息,也可能是南风馆的档内有记载,被裴党查到了。”崔夷玉平淡地说。
  皇后看着面前容貌精致,眉眼间依稀透着些锋利的少年,突然恍如隔世般说道:“你近日见过他吗?”
  她看着崔夷玉,又好像是在透过崔夷玉看她的孩子。
  皇后已经许久没有亲眼见过太子了。
  太子如今是长成何模样?身上的伤口和病症是不是让他清减了许多?
  “太子殿下闭门不出,只让南风馆前来的那些男仆进,连饭食都是暗卫置于房门口的。”崔夷玉摇头。
  “……是吗。”皇后垂下了眼,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最终只是说,“就让他去吧,本宫与他到底母子一场,这皇太孙就从你和太子妃身上出吧。”
  崔夷玉极其仔细地观察着皇后,之前和林元瑾讨论过后两人都对皇后的话有疑心,他便格外注重皇后说此话的神色。
  他无法如暗邸里刑讯审问的人那般精湛,但他确实无论如何都没看出皇后说谎的痕迹。
  皇后好像真的没准备让崔辛夷来生。
  崔夷玉睫毛一颤,思索着抬起眸,见皇后依旧有些神不守舍,蓦然开口问:“崔辛夷既是崔氏嫡女,又是您的侄女,您为何不让她生,反倒让林家女生?”
  皇后猛地抬头,手边的瓷杯在她不经意中被推到了地面摔了个粉碎,盯着崔夷玉的脸,却只看到了他平淡的疑惑。
  似乎真的只是单纯的疑虑为什么选林元瑾,而不是崔辛夷。
  若是以前,作为暗卫只需要执行命令便够了,绝对不会向其主提问。
  可他今日如此直接地问出了口,又遽然引起了皇后的不适。
  “你只管做便是,哪有那么多话要问?”皇后强硬地说,不自觉提高了些声调,仿佛在强调自己的地位,接着冷淡地说,“莫要以为你如今替代太子出入,得皇帝青眼,便真的就是太子了,你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崔家做出来的仿品。”
  “记住你是从哪里出来?辛夷又是什么身份?”
  “本宫允你碰林家女,是因皇太孙一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又是皇帝钦赐的太子妃,名正言顺,可不代表你能肖想崔氏的贵女。”
  皇后冷笑一声,掩去眼底的慌乱。
  “看清你的身份。”
  第69章 落雨
  “太子妃殿下。”
  林元瑾坐在花园的长亭里,蓦然听到了一个温和的女声,回过头才发现是刚才将她从宣阳宫送出来的宋姑姑。
  宋姑姑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自小便跟着皇后,如今也不过双十年华出头,但因皇后重视,地位甚高,都尊称一句姑姑。
  “可是母后有事寻我?”林元瑾问道。
  宋姑姑摇了摇头,今日神色也不如往日好,眼里透着些不易察觉的疲倦,看着林元瑾的目光却前所未有的温和:“是奴婢僭越,只是有一物想献予您。”
  宋姑姑说着,拿出了一个精致的荷包呈给林元瑾:“里面是奴婢昔日出宫在龙鳞寺求的长生符,您若愿意便收下,若不愿便丢了吧。”
  林元瑾知道不管是在何处,尤其是宫中轻易接不得别人的东西的,可宋姑姑是皇后身边的人。
  皇后又林元瑾抛过一个不解之疑。
  林元瑾实在古怪,特意看了眼不远处守着的张嬷嬷,保证有目击者,这才疑惑地拿起了荷包看了看。
  她一瞟就能看到上面的金线细密,绘出的花纹栩栩如生,还是难得的双面绣。
  “宋姑姑莫要哄我,这分明是姑姑心爱之物。”林元瑾看了看,笑着要递还回去,直视着宋姑姑,“而且我感觉相比起我,姑姑许是更需要这个长生符。”
  却没想到,听到林元瑾的话,宋姑姑又是一怔。
  宋姑姑笑着摇了摇头:“这世道好人不长命,但奴婢愿您能长命百岁。”说罢,她也不接回去,只躬身难得地行了个大礼,告辞后转身匆匆离去了。
  林元瑾看着张嬷嬷走过来,和小孩子要将收到的东西递交给长辈一般递给张嬷嬷看。
  “老奴先替您收着,回府之后若无问题再交给您处置。”张嬷嬷笑着说,见林元瑾盯着宋姑姑离去的背影,好似又有些担心,不禁叹了口气,“您啊,别多想了。”
  “我没多想,我只是觉得…”她好像在交代后事。
  林元瑾摇了摇头,不知道直觉准不准,只是将又一个疑虑留在了心底,“宋姑姑近日可是有亲人离世?”
  “老奴也算是看着她在宫中长大,她与老奴一般都是孤家寡人,哪有什么亲缘。”张嬷嬷摇头。
  是么。
  林元瑾垂下眼,不过没想多久就看到天边飘起了雨,零星的雨珠顺着风落到了她的脸颊。
  冰冰凉凉的触感唤回了她的思绪,她仰起首,恰好看到崔夷玉撑着伞快步朝她走过来。
  她们看得出来将下雨,手中都带了伞,身边的侍从更是早早有了打伞的准备。
  林元瑾将手中的鸟食往张嬷嬷手里一塞,提着裙摆就朝崔夷玉的方向小步跑去。
  “殿下?!”宫女慌张地看着她冲进了朦胧的雨里。
  她多褶的裙摆如花瓣盛开,青衫随着她的动作飘飞而起,每一步都宛若花池上泛起的涟漪,迫不及待地落入了对面人的眼帘。
  不远处的少年太子一怔,显然也没想到林元瑾会急匆匆地不带伞就朝他跑过来,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往前走,在雨水落入她的眼瞳之前护住了她。
  “小心摔了。”崔夷玉下意识叮嘱了句,见她眼尾还有一滴雨珠,抬手给她拭去了。
  “你今日可要去寻父皇?”林元瑾笑着说,对上崔夷玉的双眸,看着雨点渐密,在伞面上绘出一朵朵梅花。
  “不必,我们一同回去。”崔夷玉摇头,扫了眼旁边,也不让旁人伺候,引着林元瑾往出宫的方向去。
  林元瑾同崔夷玉一同避过雨,淋过雨,却从未一起撑过同一把伞。
  淅淅沥沥的雨不断落在地上,伞面,接连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哪怕身后跟着许多人,同一把伞下的两人仿佛也在独处。
  林元瑾紧紧贴着崔夷玉的手臂,抬头就能看到近在咫尺的侧颜。
  崔夷玉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注意到林元瑾视线后又侧过头望向她,仿佛在问怎么了。
  斜着飞的雨多少会沾湿衣裳。
  林元瑾看到有雨滴落在了他雪白的脖颈上,顺着筋脉滑进领口,半露在伞外的肩膀已经沾湿了许多,但因为衣服是玄色的所以不明显。
  这段时日的休养让崔夷玉的身体和神色都大有不同
  林元瑾将一点点不自觉往自己的方向倾斜的伞往他头上挪了挪,抱紧他的手臂:“我们走快些,你别淋雨后得了风寒。”
  “哪里能这么娇贵。”崔夷玉叹息了声,却没拒绝她的提议,只是抬手扶住她的腰背,拉着她快步走向马车。
  他们走快些的想法是对的。
  没走十几步,雨水就骤然变大,倾盆而下,哗啦啦作响,将石面地整个打湿,连带着将急着出宫的两人一浸湿了不少。
  只要风够猛烈,不管伞有多大,身上都能湿漉漉的。
  计划赶不上变化,本来看天色想早些回府,却没想到刚出宫门就打了个透湿。
  林元瑾拎着湿得发沉的裙摆,躲在宫门口的屋檐下,看着天空,再转头去问张嬷嬷:“不若我们再等等?”
  却没想到被张嬷嬷一口否决:“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