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想,确实是做出了很伤人感情的反应吧。这时候如果能想出点好听的话哄他高兴就好了。但是你做不到。上一回对他当面说谎已经把你的勇气都耗尽了。你把叉子放回没怎么动的餐盘里,拉过餐后水果。白瓷盘里有洗干净的葡萄,一捧剔透的树莓,还有切成片的甜橙。你像面对什么复杂的问题似地挑选着。五条悟也没说话,好看的面孔上眉毛皱着。但是比起之前的生气,神色更像是有些犹豫。
“杰和硝子都把你当作朋友。你知道的吧?”他忽然说。
“嗯?嗯……”
“虽然你这家伙什么也不说,任性还脾气古怪,但是没人觉得你是坏人啊。”他继续闷声说,“已经是同学了。如果你因为什么根本没人在意的愚蠢原因跑走的话,他们都会伤心的。”
你抬头望他,忍不住笑了。
“夏油同学也会伤心吗?”
“是啊。”他面不改色地说,“那家伙内心很脆弱,搞不好会在寝室偷偷哭欸。”
“夏油同学是这样的人啊?”
“他看言情剧都会掉眼泪哦。”
“任性还脾气古怪,是说我吗?”
“难道不是吗?”他理直气壮地说,“见人就跑,暴力乱打人,想和你讲道理结果还咬我——喂,你想拿那个丢我吧?”
你把拾到指尖的一枚葡萄放回桌上。他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才说了不要乱打人吧?”
“偶尔也反思一下别人总想打你的原因啊?”
“这不是家庭栏目里讲的,施暴者常对受害人用的洗脑话术吗?”
“五条同学居然会看这种情感节目啊……”
“刚才那是歧视的发言吧!”
“请问……”这时候有人在旁边犹犹豫豫地小声说道,“你们两位是咒术师吗?”
***
是之前跑走的男同学。
“敝姓圆谷。”声音紧张到发颤,“圆谷哲也。”
你发出一点惊奇的声音。戴眼镜的男生看起来更紧张了。
“有、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你连忙说,“请继续。”
“是这样。”圆谷说,挺直着背,很不舒服地坐在餐厅椅子的边缘上,“是我拜托父亲联系咒术协会,想要调查草间优奈和石泉沙织的死亡这两起案件。”
两位高中二年级的女生是上个月先后在女生宿舍楼自杀的。身后都找到了遗书,详述她们不愿意继续活下去的心路历程。
“警方都按照自杀处理了。学校就当作没有事发生一样,连学园祭都照样进行……”圆谷耿耿于怀地说,“但是熟悉她们的人都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如果只有石泉还可以解释,但是优奈的话,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会选择自杀的!”
你和五条悟对望了一眼。你摇摇头。他不以为然地做了个请便的手势,自己开始捡果碟里的树莓吃。
“两起事件相隔有多久呢?”
“一个在周二,一个在周三……八天。”
“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呢?”
“都在深夜里。但是掉下去的声音很响,有被听到……”
“就是有目击证人喽?”
“是的,但是这不能说明死亡原因吧?因为很黑。”
“因为不相信警方的判断,所以请了咒术师吗?”你问道。
“是的。”对方殷切地点着头,“你们可以看到普通人看不见的事情……”
“那警方说的死因是什么呢?”
“说是跳楼,但是一定是被谋杀的。地点就在宿舍楼下面,我可以带你们去看。”
“在此之前,”你斟酌着措辞,“你有没有亲眼看见过尸体,或者有尸体照片的权限?”
“啊?”他看起来很茫然,“你们可以从尸体的眼睛里看见凶手的样子,是这样吗?”
“这个应该不能做到……”
“还是可以问魂吗?我听说过这样的事——”
“也不是那样——”
“她想知道尸体是不是完整,有没有被怪物吃成一块一块。”五条悟冷不丁地说,他在圆谷震惊的目光里把空餐盘推到一边,漫不经心地擦了擦沾到粉色果汁的手指,“因为我们咒术师只负责处理那样的事啦。”
***
“怎么突然说那种话……”
“你效率太低了。吞吞吐吐的要解释到什么时候啊。”
“至少不要在别人面前说什么朋友的尸体被吃掉……”
“是他自己请的咒术师,这都不知道完全是在浪费我们的时间啊?”
你一时语塞。五条悟说的没错。富人家的少爷在对诅咒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找到两个高级咒术师陪他破案,着实是时间和资源的浪费。但是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两位花季少女就在不远处无人过问地死掉了,你也不能做到无动于衷吧。
“等一等嘛,说不定他拿来的东西确实和诅咒有关呢?”你说,“而且,从他一开始的反应看,他是那种相信超自然事件的人。”
五条悟吐了口气,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难得有点耐着性子的样子。你们两个现在站在庞大的宿舍区其中一栋公寓下面。等着圆谷去取来他说十分重要的线索。那男生听完你们对诅咒和咒灵的解释以后就一脸恍惚,多半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那两个女孩子不可能是咒灵杀的。”五条悟说,他墨镜滑下一点,露出的蓝眼睛犀利地扫过周围的楼层,不知道他都看到了什么。“普通咒灵不懂得忍耐,不会等足足一周再吃人。而如果是有思维级别的咒灵,早在十几里外我们就感觉到了,犯不着在这儿猜谜。这顶多是伪装得很好的谋杀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