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跟在父亲方山长的身边,方芷娘的学问见识不输旁人,她的话说完后余蓉脸上的恼怒就不见了。
“……怎么就是她呢?”薄薄的一层窗纱被捅破,不知是谁含着嫉妒叹息一声,几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大庭广众之下余窈与男子亲近定然有违礼数,可当这男子有着高贵的身份,同时又是余窈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君时,不止他们,苏州城中的任何人都说不得一个不字。
“之前我见余伯父和昌孝神色不佳,兴许是余家出了一些事,如此的话倒不宜让六姑娘在外停留太久。走吧,我们送你回府。”过了一会儿,方怀谙抚了抚衣袖,同余蓉说道。
平静的神色之下似是有暗潮涌动。
***
又跑了一段路,余窈这次是真的累到了,瞅见一个卖鱼面的小摊子就匆匆忙忙地坐了下来。
因为运动,她的脸颊和眼尾都红扑扑的,夜色之中,比涂上了胭脂还要动人。
“郎君,这里不脏,快来歇一歇吧。”余窈担心未婚夫嫌弃这里腌臜,喘了两口气后从袖中拿出帕子,仔仔细细地将桌凳擦拭了一遍后才说让未婚夫也坐下休息。
萧焱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正在煮鱼面的老人,甩开她的手,姿态优雅地坐了下来。
此时的他,虽然脸上还戴着面具,但已经恢复了矜贵,哪怕只是坐着,一个背影也能让人望而生畏。
他与这里,格格不入。
“郎君,父亲以前带我来过,这里的鱼面可美味了,你要尝一尝吗?”被未婚夫甩开了手,余窈却一点都不伤心,未婚夫刚才唤了她窈窈,还算是亲了她,她心中的欢喜几乎盈满了整个胸腔。
小小的鱼面摊子不大起眼,仅由一对年老的夫妇支撑,老翁做面煮面,老妇人就招呼客人。
这时,老妇人看到他们也走了过来,笑着询问余窈要吃什么鱼面。
她微微弓着腰,头发白了眼睛也有些浑浊了,但手和脸都很整洁,穿着的粗布衣裳也没有脏污。
年近花甲了还要出来忙活。
萧焱反应冷淡地点头,“那就尝一尝。”
“阿婆,我和郎君都要杂鱼面!”未婚夫同意了,余窈立刻大声地开口,眼眸流转间发现跟在他们后面的绿枝和常平等人,又说多来几份。
来了一桩大生意,老妇人和老翁都很高兴,额头的皱纹都透着一股喜气。
余窈也很开心,粉唇一直翘着,絮絮叨叨地和未婚夫说,守孝三年她都几乎没有出过府门,还好她记性不错能找到这里。
“虽然我很快就要和郎君回京再也来不了这里了,但这股味道我一定能记得。”她将冒着热气的鱼面亲手端到未婚夫的面前,示意他先品尝。
“后日启程。”男人嗅到了一股鲜香,没有摘下面具,挑着筷子慢条斯理地尝了一口,顿了一下说道。
“后日?那我明日要去拜祭父亲母亲。”余窈的鱼面也好了,她急急忙忙地吃了一口,眯起了眼睛。
热气中,她的眼眶微微湿润。
隐有所觉,萧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似笑非笑地问她哭什么,莫不是舍不得离开苏州。
“我…郎君,你会对我好的,是吧?我就是有些害怕。”少女带着哭腔小声地嘀咕。
喧嚣的人群不知何时散开了七七八八,他打量着少女可怜兮兮的模样,蓦地变了声音,冷鸷骇人,“只要你听话,否则,我不仅不会对你好,还会扔了你去喂鱼。”
喂鱼?余窈睁大眼睛看了看碗中的小杂鱼,一瞬间就不害怕了,未婚夫这是在哄她吧?
“好呀,郎君,我一定会听话的,你要对我好。”
“对了,郎君,我先前不是故意忽视你的,那位方家兄长是白鹭书院山长的儿子,他的妹妹与我的堂兄有婚约,我如果不和他说话,很失礼。”余窈顺便和未婚夫解释了她之前的举动,方怀谙在苏州城中的名声很不错。
“哦,我问你了吗?”萧焱轻轻柔柔地笑,眼底却闪过一抹寒光。
一双眸漆黑瘆人。
“没,没有。”余窈眨了眨睫毛,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巴。
***
回到余宅,萧焱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房间里面燃着奇南香,他将面具随手扔到一旁,幽冷的目光突然盯向了身后的内侍。
“陛下,让人扰了您的兴致,属下有罪。”常平心中咯噔一下,恭敬地俯首。
“朕记得封元危还在牢里。”
封元危,前任刑部侍郎,其人性情刚正认死理,因为反对萧焱对佞王一派大开杀戒惹怒萧焱,被停了官职打入了牢狱。
“是,封大人偏向佞王为其说情,若非陛下心慈,他理应被抄家灭族。”常平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重新唤了封元危大人。
“传朕的旨意回京,告诉丞相,朕饶封元危一命,让他滚来苏州城,知府的位置做不好,数罪并罚!”
“是。”常平呼吸一顿,没想到陛下会让人到苏州城任知府。
是和今夜有关吗?
余娘子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陛下改变了心意,他默默地想。
封元危,不提他的政治立场,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官,苏州城的百姓是有福了。
第18章
余窈是在拜祭父母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大伯母汪氏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