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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的是孙氏,季菡看得出来,她这是想先试试效果,若是没有害处,便让霖哥儿再用。
  待水凉了下来,季菡用柳枝沾了刚煮出来的水,涂在孙氏红痒的手臂和脸上。
  没过一刻,孙氏便奇迹般的觉着身上不痒了。
  “好、好了!不痒了!”
  她惊喜的望着那一锅水,眼底泪花都泛了出来,赶忙拉扯着霖哥儿凑到了季菡面前。
  “姑娘,好姑娘,求您给霖哥儿也涂上吧。”
  季菡觉得喉咙有些酸涩,用力眨了眨眼,默不作声的替霖哥儿好好擦了红痒的地方。
  等到其余人也都涂完了水,只觉得从未有这么畅快过。
  瘙痒虽然没有完全根除,可到底好上大半了,至少夜间睡觉,不至于睡不着了。
  剩余的水还可以用上好几日,眼看着离流放地越来越近,想来是能撑过这几天的。
  看着老太太终于安详的睡下,季菡扬了扬嘴角,静静坐在火堆旁。
  “谢谢。”
  季菡一抬头,瞧见出声的是裴淮。
  平日里不曾这么近距离的仔细看过,现在季菡才发现,他能被小丫头们那么惦记,也是有原因的。
  火光忽明忽暗印出他的半边脸,含水似得桃花眼,高挑鼻梁,淡淡粉色的薄唇,配上一副要死不活的克制表情,难怪能勾得小姑娘脸红心跳。
  视线再下移,瞧见单衣覆盖在他身上,略有隐隐汹涌的精壮身子。
  【能不能来点十五秒广告,我要看他在床上礼乐崩坏的样子。】
  裴淮猛地后退了几步。
  袖袍下的手,不可置信的轻微颤抖着。
  季菡眨了眨眼,单纯无害的大眼睛透露出些许无辜。
  “淮哥儿,你怎么了?”
  裴淮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几丝羞愤。
  “你……你……简直是寡廉鲜耻!”
  季菡原地呆愣,看着裴淮拂袖怒而走之,有些懵。
  等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骂了之后……
  季菡愤愤不平,要不说裴淮这人靠近不得,她就多看一眼都招了骂。这样的男人,免费送她她都不要!
  *
  这么用柳枝水防了几天,裴家人的身体状况都有好转,眼看着就快到惠州了,毫无预料,孙氏没了。
  临终前,孙氏抓着霖哥儿的手,细细嘱咐一些琐事,霖哥儿哭得快要昏厥,死死抱着孙氏不让差役拖走她。
  “放手!不然我们就要动手了!”
  没成想霖哥儿一个七岁的小孩力气这么大,居然扒不开他的手。
  裴淮护在母子俩面前,冷冷看着差役手中的鞭子:“要动手便朝我来,对着个孩子算是什么本事。”
  那差役冷哼一声,刚要一鞭子抽下去,却被首领按住了手。
  “按照规矩,每日要行五十里路,你们已经耽搁了些时辰了,若是还要拖下去,便别怪我们连着一行人一起打!”
  孙氏用力抬了抬手,虚弱道:“淮哥儿……不要为了我连累你们……你们都走吧。”
  霖哥儿哭得更凶了。
  “娘亲!你不要丢下儿子!娘亲……”
  裴语嫣扶着老太太,都眼眶泛了红。
  老太太抹着眼泪:“慧丫头,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将霖哥儿好好抚育成人的。”
  老太太心中酸楚,回想过去,孙氏是儿子的通房被抬成妾室的,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小心翼翼一辈子,就是为了霖儿的前程。儿子和媳妇都去了之后,她本想将管家权交给孙氏,谁曾想孙氏当时就跪下了,说自己没那颗心。
  为人父母,她的用心无非是想让霖哥儿能顺顺利利平安一辈子。
  孙氏笑了笑,用尽全身力气摸了摸霖哥儿的脸,便两眼一闭,再无声息。
  裴淮不忍再看,转身对着首领差役做了个揖:“人已经去了,还忘官爷能准许我们将人给葬了再上路。”
  那首领顿时厉声怒道:“去去去!你想得美,我们已经陪你这些人消磨了这么长的时间,你还想得寸进尺?都赶紧起身!要是误了时辰,我用鞭子抽死你们!”
  这便是要让人直接横尸荒野的意思了。
  季菡觉得怪伤心的。
  她也不知自己算不算圣母,明知不必太过插手他人之事,可这心中就是过不去。
  如果有一天自己横尸荒野,会有人帮忙收尸吗?
  想了想孙氏在她行路之时,还将属于自己的那块胡饼给了季菡,说是报答季菡给霖哥儿解了瘴气之毒。
  就这一条,季菡觉得她是值得有人为她好好安葬的。
  “官爷,这是三两银子,您收下,就当和兄弟们喝喝酒的碎钱了。”
  季菡拿出三两银子,笑着递到了差役面前。
  见着了真金白银,差役的态度立马就不同了。
  “那行吧,最多给你们半个时辰,要是过了,就别想着通融了!”
  裴淮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缓缓消去。
  季菡对裴家有恩。
  这份恩情,他们裴家不能白受。
  从差役那借了些工具来,大家开始浩浩荡荡的张罗起了下葬的事宜。
  裴淮拾了块略微整齐的木板,用石尖在上面刻出孙氏的墓名。
  “霖哥儿,给你娘拜一拜吧。”
  霖哥儿哭得一抽一抽,颤颤巍巍的朝着土包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