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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嬴渠梁见状,便知秦昭绝非藏私,或许真有不合时宜之处。他确实有些贪心了,但见过如此多的希望,心里怎会不焦急呢?
  先把眼前的事做好。
  他当即拍板,决定缓和下气氛,督促这俩人做完该做的任务。
  “秦公乘此言甚善,是渠梁虚妄了,恳请昭与鞅与我工事……卫鞅可在此完善《垦草令》,秦昭先动笔写写《齐民要术》,可好?”
  ……
  秦昭转转酸痛的手腕,抬头便见一位老内侍在她的案上放了盏油灯。
  她恍然四处张望,室内早已昏黑。原来不知不觉间门,天已经很晚了。
  默书真是件杀时间门的好工作,至少写了小半本《齐民要术》,秦昭的心里平静了很多。
  她甚至怀疑自己又进了国君和卫鞅的局,明明今天没有写书的活,她还吭哧地写了一堆竹简。
  虽然从脑海中将这本书调了出来,但秦昭不能全文照着誊写。
  不适宜秦国地质环境的要辨析,没有出现的作物要删去,当下不好实践的先暂缓做略提……如此一通下来,前后也耗费了她不少精力。
  困倦突然涌了上来,秦昭伸伸懒腰。来到战国已大半年,期间门一直有事可忙,她还不至于陷入精神空虚。
  但秦昭还是不习惯没有桌椅的日子。这在席上坐了大半天,她的身体酸痛难耐。
  看着天色,加班都应该加完了,是时候“下班”回去休息。
  秦昭收好毛笔,等着国君或卫鞅发话就动身开撤。等啊等,案上油灯得火苗都跳动三十多下,这俩人一点动静都没有,依旧在勤勉工作。
  秦昭瞪大双眼,瞳孔地震。
  她突然记起,战国时代似乎是没有“沐休”这一概念的,祖龙大一统后的秦国也没有,还得要到汉朝才能做五休一。
  秦昭拍拍胸口,呼吸顿时便不畅了。
  想想祖龙每日勤勉批阅竹简的数量,再看看正一字字审阅的嬴渠梁,国君都没有休息,臣子们想要休息?大秦全年无休,除非病假告归。
  ——人还生龙活虎着哩,哪里有病生?就算生了病,除非病到不能站立,肯定要被叫起来上工的。
  ——才跟秦国签了人才引进条约,离职怎么可能做到?哪有人刚接工作就辞职的,怕不是要被追杀。
  过早地体验到心梗的感觉,秦昭表示极度窒息。
  照这样加班干下去,她还有命活到任职期满吗?不对,她只有爵位没有职位……这是跟秦国绑定,要卖一辈子命的节奏?
  资本家的剥削都没这么狠啊,我的秦君!
  许是秦昭的哀怨和悲痛太过具体,嬴渠梁和卫鞅都停下了笔,看着她的脸在油灯映照下,诡异又真实地崩溃着。
  俩人对视一眼,君臣的默契,让卫鞅代替国君开口问话。
  “昭昭啊,你这是?”
  “卫鞅,请实话实说,你……累吗?”
  “累?鞅正走在理想的路上,唯有使不完的气力。我只恨此灯不能再明亮些,不然鞅可与中天之月比长久。”
  秦昭倒吸一口凉气。
  她错了,她怎么能问这位古今一大卷王呢?或许只有李斯能卷败他了。
  “国君,您不累吗?”
  “渠梁得贤良相助,秦国兴盛在际,不敢有丝毫懈怠。况且一切为秦国,渠梁何累之有?”
  秦昭恨不得打自已一掌。
  奋六世之余烈!她怎么能去问这六世的第一世秦君,这位可是至死都在操心秦国,毕生精力全在让秦国这辆破败马车跑起来的人,他永远会嫌自身不够勤勉。
  卫鞅试探着问:“昭昭……你可是,累了?”
  是的,我累了,我想下班,我想睡觉。
  可是老板和首席执行官都在干活,我有几个胆子敢休息?
  嬴渠梁恍然大悟:“是渠梁之过,总因昭之大贤,而忘记秦公乘是女子之身,比不得男子粗糙——秦伯,给公乘送上寝具寝衣,灯调暗些,让她先休息吧。”
  不是吧,不是吧?
  虽然听闻华夏古代有臣子带被子入宫上班,晚上累了就在办公处一裹,日出后继续干活,直到大事办完才被放回家的“趣闻”……
  但发生在自个儿身上,真的没办法用敬业和有趣洗脑唉!
  秦昭裂开。
  秦国是要开始变法了——她得豁出性命,先把休假写进卫鞅的秦律里。
  第43章 秦·变法
  在华夏的觉醒年代里,有位先生在一九二零年五月一日当天,发出了“劳工神圣”的呐喊:“从今以后,一个工人,也不可作八小时以上的工作——工作八小时,休息八小时,教育八小时!”
  这位先生在那样的年代里展露了他的初心与憧憬,八小时工作制从此扎根在每个劳动者的心里。
  当然,考虑到两个时代的生产力差距——就连现代都没法全面落实八小时工作制呢——身为战国特有的客卿、门客身份中的一员,本质依旧是打工人的秦昭知道,这事不能照搬照办。
  但要命的工作时长必须砍掉部分,休假可以相对少一点,但决不能没有。
  人不是机器,不可能无休止地运转。就算是机器,也要在时限内停止作业,维护保养,延长寿命。
  灯火摇曳,嬴渠梁那张脸在秦昭看来,似乎哪哪都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