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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膑来秦国,也是为《招贤令》?”
  “若膑说是被拐来的,鞅你信吗?”
  “信,为何不信——只是膑为何不去招贤馆入住,要在此处落脚呢?”
  “鞅是为何,膑亦是为何。”
  两人相视一笑,言语试探间,他们便明了彼此的目的意图不差分毫。
  ——是思路处事相似的人。
  “若膑留秦,意欲做何等大事?”
  “鞅说笑了,膑无大志,此生只涉军务,只想做些攻魏复仇的小事。倒是鞅,想必所图甚为高远,为膑所不及也。”
  卫鞅朗声大笑。
  他们目的不冲突,或可相互扶持,相互成就——毕竟人各有长,行军打仗他虽也能上阵,但交予兵家贤良,岂不更美?
  *
  齐国国都,临淄。
  若说战国年代,诸侯间割据争夺,常年累月的战火侵袭能将人消磨得疲惫不堪,那临淄则像一座世外桃源之城,能够将饱受战乱动荡的倦怠之心温柔抚慰。
  这里物华民富,家殷人足,商业经济高度发达,亦是文化、音乐、娱乐之都。
  稷下学宫日日时时都有学子上演激烈辩论,各家学派在此著书立学、争奇斗艳,单纯又激烈的“口舌争斗”背后是一片文化的欣欣向荣。
  齐国《韶》乐绝妙,连孔子都发出“月不知肉味”的感叹。除却贵贱同乐的蹴鞠,王公世祖的赛马,女闾也是钱财殷实之辈放松娱乐的好去处。
  但这些对落座在临街酒肆高处的白眉长须老者而言,皆不如手中这碗齐国临淄酒来得醇爽。
  许是齐多商贾的缘故,生意往来不免离不了饭局酒桌。这临淄酒醇美利落,不伤身不晕头不误事。
  老者享受酒水带来的口舌之乐,思维却越发灵敏。
  他透过临淄的房舍楼宇,大小道路的纵横交错,将世间看得透彻清明。
  “奇,鬼谷老儿不在山野餐风饮露,竟在此耽溺酒乡……难不成真服老了,终于对执棋改换天下失去兴致了”
  来人边说边往白眉老者案前盘腿落座。他一身裘褐,脚踏跂蹻,蓬须乱发,地道的农家老汉装扮和老者木簪靛带大袖长袍相比,便格格不入起来。
  “啧,墨家巨子今日得闲来酒肆溜达?事毕否,人安否?”
  “友乎?老贼休提!”
  鬼谷子取来一只新碗,给墨家巨子斟了半碗。
  巨子嗅嗅碗中新酒,把它当水喝了。
  “秦国新君这手招贤,对你的‘棋局’可有影响?”
  “无碍,预料之势。”
  “我先前瞧见门下传书,你那小弟子可是被同门坑得身残志消,绝了将路……”
  “无妨,命有此劫。”
  “你这老儿,自己的徒弟都不心疼,真真铁石心肠!”
  “巨子不也如此?你那公输小徒,只得你师徒之名,却是半点墨家真传都学不到——知晓他存在的人都知其孤僻不善交,却不知这‘孤僻’有多少墨家手笔。”
  “冉毕竟是个‘公输’,有些芥蒂我……但我也没做绝,他那个家老游侠哪次寻机械图我拦着了?倒是你,纵容门下弟子自相残杀,你不是很看中你那小弟子的么?”
  “吾今日方知,墨家‘兼爱’原来也分人;我自然在意我那徒儿,不然我为何来齐?”
  巨子白了他一眼,抢过鬼谷子的酒壶仰头便饮。
  “给你小徒留点师尊的礼物?你怎知他一定来齐?秦君广纳贤士,秦魏死仇,他去秦也未尝不可。”
  “浅薄。我的卜算不会错——庞在魏可享荣华,孙入齐可扬名雪恨。巨子不懂其间玄妙,世间皆有定数。”
  巨子拍桌佯怒,非要鬼谷先生再占卜一局。相里氏这支墨家,从来只认双手造物。
  老友撒泼,鬼谷子无奈,为了拯救可怜的酒案不被巨子分尸,他掏出卜钱演算。
  老铜碰击声清越,落案定命。
  鬼谷子随意瞥了眼卦象,当即俯身双手撑案,双目狰狞似要将案几上的铜钱灼成灰。
  “怎、怎地了?”
  “变了……不在齐地——在秦?!”
  鬼谷先生连忙起身,在酒肆楼上踱步掐指,越演越震惊,越算越疯魔。
  老友虽不再言语,但墨家巨子见他如此,心中亦能推断世间恐有大变动。
  “腹?[1],腹?!”他连忙招来亲徒,“你是相里氏下一任巨子,你如何看秦君的《招贤令》?”
  腹?在巨子身侧躬身。
  “待秦变法,看秦变哪一门法。”
  “若秦法与墨相合,相里氏可重归故土。”
  第27章 秦·招贤
  见桑冉步子太慢,秦昭便绕到他身后,推着他走向围案。
  明明平日一到进食用餐,桑冉就是仨人中最积极的那个。方才在外面还挺高兴的,进店之后他反倒不甚乐意了。
  是因为多加了个人么?
  秦昭心中这般猜测着。
  战国时代士子之间结交挺频繁的,言两语就能变成好友知交。
  桑冉这般反应,难道是因为本身害羞,更习惯循序渐进的方式?
  转念一想,桑冉和孙膑都能一路走到秦国,估计和卫鞅也能好好坐下吃个饭。
  ——毕竟现在餐桌上唯二的俩人,氛围都还不错呢。
  “昭和冉来了?快入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