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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膑的安危完全犯不着担心——毕竟在鬼谷求学多年,武学骑射定有涉猎精修,即使让人两条腿,普通人也在他手里讨不了好处吧。
  对,在秦昭心里,桑冉很自然而然地被化进了“普通人”行列。最多,她承认干木匠活的男人,多多少少有些瞎力气罢了。
  先生应该没有把人收拾得太惨吧……
  脱臼了我还能给人拼上,骨裂骨折可不行啊——
  秦昭连忙把手里的一小刀肉别在身后,急匆匆地往屋里赶。
  “我回来……了?”
  叙述变成了疑问句,秦昭冷在门口。
  室内,两位青年围着案几坐在床上。区别在于一位半躺,一位侧坐在床沿。
  话音响起时,孙膑停下削刀,手里的木簪已有了粗略的形制;桑冉停下手活,袖珍的鲁班锁已经搭好骨架,只差最后几块木条。
  两个男人同时或抬头、或侧目,视线最终汇集到扶着门框的少女身上。
  秦昭不由地一阵恶寒,她连忙退出去,看看天空——太阳还在正确位置上,轨迹并未颠倒。
  “昭回来了啊。”
  “哟,秦昭,等会要准备做肉吗?”
  孙膑和桑冉纷纷开口跟她打招呼。
  秦昭十分纳闷:这俩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你们?”
  “放心啦,秦昭,我们‘交谈’得可亲切友爱了,你说是吧,孙膑?”
  “……昭不必担忧。膑与桑冉很‘投机’,彼此间非常‘欣赏’。”
  俩人笑得轻无比松灿烂,秦昭依旧觉得那里有些不对劲。
  不过既然他们在谈好后选择如此,那就问题不大。况且有桑冉在,先生也“活泼”许多。
  郁结于心的情绪通过这种方式发泄出去的话,对孙膑的伤口愈合也是有好处的。
  秦昭释然,扬了扬手上那刀肉。
  “回来时运气不错,碰到下市的肉贩,刚好身上带了足够的布币,肉质也不错。先生,今天晡食加餐哦。”
  不等孙膑表示,桑冉立即跳下床围着秦昭,盯着小肉条打转。
  “哇,秦昭,晡食能带我一个吗?”
  “喂,你这人是不知道‘客气’是吧?”
  “我可以帮你干活换——阿婆走了之后,我的餐食就没了着落——东皇太一啊,我都卖身给你了,秦昭,你舍得让我饿死吗?”
  “舍得。不对,你什么时候卖身给我了?”
  “勤劳冉去舂米,你们家存粮在哪?”
  “喂喂!”
  秦昭跟孙膑打了声招呼,连忙去追溜去厨房的桑冉。
  她转身的瞬间,孙膑的笑容便淡了下来,握着削刀的手指节发白。
  昭的意愿在秦国的话,那他又该去哪呢?
  孙膑握着削刀出神。
  秦国,蛮夷苦寒之地。身上背负着向庞涓复仇的恨意,孙膑没办法任性……
  这样也好,早些准备,早些让昭远离魏国是非。
  如此的话,无论是从国力较量上看,还是从复仇的可能性看,他最终还是要回齐国去。
  孙膑不由地露出一丝苦笑。
  唯一的安慰是,若秦真有结束诸侯割据的野心,等到它实践的那头,想必最后才会对齐下手。
  ——不是现在,许是百年光阴的长度。
  至少在孙膑的有生之年,不会碰上与秦交恶征战的那头。
  在复仇之路上,秦,终究离他太远了。
  ……
  或许是有人帮忙,今日的晡食比平常要精细的多。
  羹的口感更绵密,酱菜切得很碎,配在一起更好入口。烤肉即使只佐以粗盐,依旧风味十足。
  物资匮乏,花样不多,但无论主客,吃得都很欢欣。
  桑冉在将案几上的食物消灭光后,愉悦地长舒一气。
  阿婆年纪大了,每顿饭的咸淡粗细都是不确定的。许久不曾吃到正常口感食物的桑冉,快要以美味赞扬秦昭的手艺了。他正要说些什么,一扭头,突然明了心中的突兀感是为何了:
  某人腿脚不便,饮食起居都在床上。而秦昭正坐在孙膑对面,刚刚从豆里夹走了一片肉。
  桑冉心神震荡。
  从知道男人是孙膑起,他就划掉脑中某鬼谷兵家是秦昭良人的可能性——没听说这人来魏国是拖家带口的。
  但你们旁若无人、习以为常的同食是怎么回事?
  桑冉忽然又想起一个细节:晴好日子都会拿去晾晒的寝具,貌似院中只有一床薄寝衣。
  用来打地铺的垫被就铺在床上……如果,这个家里,只有这么一套的话?
  还有,某个兵家因为残废,照顾他的人似乎就秦昭一个!
  衣食洗漱,难道都是他的友人亲力亲为?
  “秦昭,冉在问你一遍,这男人是你‘良人’吗?”
  他抠着单独被放在床下的案几边沿,颤抖着问他们。因为位置缘故矮床上俩人一头,连气焰都拔不起来。
  “……不是。”
  “这个‘良人’到底是什么呀?”
  桑冉的认知有些崩溃,他恨不得抓起秦昭的衣领摇醒她。
  男女有别懂不懂?名声不要了?值得吗?
  “不是你良人,傻昭,你管他这么多做什么——”
  “身为医者,我照顾先生,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