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些日子里总爱抱着自己的脚啃。原来还喜欢布老虎,现在连布老虎都顾不上了。
平安现在会爬了,爬得还挺快,万嬷嬷一个人都看不住他......”
江诗荧絮絮叨叨的,也不在意陆昭霖回不回话。
陆昭霖只偶尔附和那么一两个字,她也能接着往下说。
她的声音,随着初夏的晚风,零零散散地被吹到姚兴德等人的耳朵里。
姚兴德暗想,今儿晚上,陛下想来能歇个好觉了吧?
才刚想到这儿,就见前头的两人忽然停了脚步。
江诗荧正要接着往前走呢,忽然就被拉住。
“陛下?”她回头朝他看去。
“今日启渝被过继的事,阿荧可听说了?”
江诗荧点点头。
“阿荧怎么看这事?”
江诗荧微微歪着头:“陛下是说,过继一事?”
陆昭霖颔首。
江诗荧认真的看了他半晌,然后叹了一声:“陛下是个好父亲。”
把皇长子过继出去,既是罚了他,又是意在保全他。
陆昭霖原本还在猜,她是会赞同这道旨意,还是会劝他息怒,再给启渝一次机会?
却不曾想,会从她口中听到这样一句。
忽然的,有那么一丝酸涩哽在他的喉间,却并不令他难受,反而觉得畅快。
沉默片刻后,陆昭霖又问:“启渝纵火一事,你怎么看?”
江诗荧不答反问:“这事儿,陛下确认无误,是大皇子做的?”
陆昭霖纠正她的称呼:“已经没有大皇子了,往后只有睿王世子。”
江诗荧便换了称呼,又问了一遍:“那陛下是确认无误,纵火一事是睿王世子所为?”
陆昭霖淡淡道:“他自己已经认了。”
江诗荧闻言,却眉心紧锁,面露不解。
看她这表情,陆昭霖与她相握的手上,下意识地多用了几分力气:“怎么了?阿荧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之处吗?”
“睿王长子既然亲口认下此事,想来便做不得假。只是——”江诗荧说到这儿,故意顿了一顿。
“只是什么?”
“只是阿荧觉得奇怪得很。好端端的,他为何忽然就对尚在襁褓里的幼弟生出了这么大的敌意呢?”
陆昭霖不动声色,一双眼睛却盯紧了她,等着她后头的话。
江诗荧恍似毫无所觉地继续说道:“以往几个皇子们之间,也不是没起过龃龉,小孩子之间闹过一场也就算了。
这一次的事,却实在和阿荧印象里的大皇子,多有不符。”
说到最后,她又用上了“大皇子”三个字。这一次,陆昭霖却顾不得纠正。
陆昭霖心里,正顺着她的话往深里去想。
是啊,启渝的确是个蠢的,也的确对弟弟们不够友善。
但是以往看着,他也并没有坏到这个地步,连襁褓里的幼弟都容不下,甚至到了要纵火将幼弟烧死的地步。
如今突然如此行事,莫不是,有谁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这样想着,他拍了拍江诗荧的手:“朕还有些政务要忙。你先回湘影居吧,朕明日再去看你和平安。”
江诗荧先是点头应下,然后提醒了一句:“便是政务繁忙,陛下也该顾惜着自己的身子。”
陆昭霖道:“朕记下了,你且放心吧。”
江诗荧福了福身,转身往湘影居的方向走。
清清冷冷的月光落下来,落在她那莹白似玉的脸上,也落进她盈满笑意的眸子里。
陆昭霖立在原处,沉默地目送她渐行渐远。
等那身影转过一道圆形拱门,消失不见之后,他冷声吩咐:“把启渝身边的人全部打入慎刑司,细查他这些日子和谁来往密切,又是谁,在他耳边说了不该说的!”
当晚,陆昭霖入睡之前,姚兴德来到他的床前禀报这事的调查结果。
“陛下,最近这一两个月里,睿王世子身边儿并未突然多出什么人,也没有和谁突然间来往密切起来。
唯有五皇子,自从九皇子的满月宴之后,常常跟在他身后,同进同出。”
“潇儿?”陆昭霖诧异不已。
“正是。据世子身边伺候的人说,五皇子常在世子耳边说一些羡慕九皇子的话。”
“他都说了什么?”
“说九皇子命真好,拖生成了贵妃娘娘的孩子。母妃位高权重,母家势大根深。若是有朝一日——,只怕十拿九稳。”
姚兴德这样的人精子,当然清楚五皇子的话意味着什么。他的头深深垂下,生怕一个表情不对,就成了陆昭霖的出气口。
陆昭霖自己就是从夺嫡里走过来的,更是对这话里的意思心知肚明。
之前,五皇子在寿康宫里故意染病的事,他知道之后,其实并不反感。
宫里的孩子,从小就知道为自己筹谋算计。有心眼儿,且对自己狠得下心,这不是什么缺点,反而是优点。
但是挑拨着大哥,去谋害还在襁褓之中的幼弟,可就超过了谋算的范畴,称得上是恶毒了。
陆昭霖的眼睑微微下垂,遮住了眸子里的复杂情绪。
小五这孩子,不行!
狠毒有余,仁心不足。若有朝一日让他登上这至高之位,只怕这天下百姓就都没了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