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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大人端着饭碗,吃得头都不抬。
  等到李韬心满意足地从水煮鱼前抬起头来,就看到李大人正在盛饭。
  他颇为奇怪,这么多好吃的菜肴,爹怎么急着吃上米饭了?
  他再定睛一看,原本满满的一盆米饭,此刻已经少了一多半。
  李韬差点儿连眼睛都瞪出来了,惊得说不出话。
  他爹可以啊,居然还能吃这么多米饭,真是老当益壮!
  李大人可没管李韬在想什么,他盛了一碗米饭,再次端在青椒酿肉面前。
  红褐的香浓酱汁,倒在米饭里,再来上两块青椒酿肉,这滋味简直不要太好吃!
  看到李大人狼吞虎咽的吃相,李韬先是震惊,随即回过神来。
  能让他爹这么不顾形象地大吃特吃,这道菜一定美味无比!
  此刻他无比后悔自己刚才只顾着吃水煮鱼,竟然没注意到桌上有新菜。
  那水煮鱼虽然好吃,可毕竟是吃过无数次了,哪有新菜这么稀罕!
  李韬这么一想,赶紧起身去盛米饭。
  虽然不知道那道青椒酿肉滋味如何,但是他爹既然这么吃,就一定有这么吃的道理!
  随着第一口青椒酿肉加米饭入口,李韬差点儿哭了。
  青椒的辣味跟红辣椒又不相同,除了辣还别有一番清香,混合着浓香十足的肉馅,简直是下饭神器!
  父子俩心无旁骛,一心猛干饭。
  很快,那盆米饭就见了底。
  摸了摸圆圆的肚皮,看了看空荡荡的饭盆,两人都有些意犹未尽。
  李大人倒了杯温水喝着,板着脸说道:“韬儿,你再去要一盆米饭来。”
  “什么!?”
  李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大人竟然叫他再要一盆米饭?
  梅源记的宗旨向来是便宜又大量,要保证每个食客都能吃饱。
  对于李大人和李韬这样的贵客,他们更是不会吝惜菜量,连米饭都是送了一大盆,足够四五个人吃的。
  可是现在他们不但把米饭全部吃光,居然还要再要一盆!?
  李韬一想到自己将遇到的韩向明甚至梅娘那震惊而不敢置信的眼神,就觉得浑身摇摇欲坠。
  “爹,要不咱们再吃点儿菜……”
  李大人瞪了他一眼,沉声说道:“怎么?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方才是谁吃了那么多米饭?害得我都没吃饱!”
  听到李大人义正言辞的指责,李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还没进入官场的李韬,已经提前感受了官场厚黑学的威力。
  他明明吃的是水煮鱼,等他要吃饭的时候,米饭已经少了一多半了好吗?
  而且李大人后面又盛了一大碗,他连三分之一的米饭都没吃上!
  李韬哀怨地看了李大人一眼,有些不情愿地起身去了。
  没办法,谁让他还没吃饱呢!
  李韬完全不敢看韩向明的脸,故作镇定地叫他再送一盆米饭上来。
  韩向明有些摸不着头脑,又不敢追问,只好又端了一盆米饭送上去。
  待看到桌旁那一粒米都没剩的饭盆,韩向明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
  他明明送了满满一盆饭上去的啊,那些饭到哪儿去了?!
  看着正襟危坐的父子俩,韩向明一脸蒙圈地退出去了。
  才关上房门,他就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争吵声。
  “爹,刚才你吃了那么多,现在该我盛了!”
  “混小子,连爹的饭都敢抢?还不让开!”
  听到这几句对话,韩向明实在忍不住,跑到楼下才敢笑出声。
  原来高高在上的大人们也不过是平常人,为了一口好吃的,连父子俩都会抢呢!
  这天早上,梅娘在后院教杜秀等人选菜择菜的技巧,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
  于婶臂弯里挎着一个竹筐,气呼呼地进了后院。
  她把竹筐往桌上重重一放,连上面的水碗都跟着晃地咣当一声,里头的水差点儿洒出来。
  娟娘瞧见,便问道:“于婶这是怎么了?一大早上谁惹你生气了?”
  于婶虎着脸,一屁股坐在板凳上。
  “可别提了,我这一早上出门就遇到一个疯婆子,真是晦气……”
  今天早上,她像往常一样出了家门,去梅源记上工。
  谁知没走多远,就有一个婆子过来跟她搭话。
  因着梅源记前阵子招学徒的事,于婶早就习惯了被陌生人追着问,这次只当又是谁来打听梅娘下次什么时候招学徒的,便跟那婆子说了几句话。
  那婆子先说自己姓雷,又奉承了她几句,夸她会干活又会赚钱,见于婶脸色好看了,雷婆子就趁机塞给她一锭碎银子,然后就跟她打听梅源记每日做些什么菜,有多少客人,一天能挣多少钱的话。
  于婶又不傻,见那雷婆子不怀好意,就把银子摔在地上,又破口大骂了几句,怒冲冲去了梅源记。
  于婶说完自己的经历,就跟梅娘说道:“梅姑娘,你这店生意好,客人多,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着呢,你可要多加小心才是。”
  梅娘想了想,却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过姓雷的人。
  不过树大招风,梅源记生意火爆,招人嫉妒是早晚的事。
  对此,梅娘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之前她选了做盒子菜,一来是因为这菜做得容易,二来这盒子菜薄利多销,不过赚个辛苦钱罢了,这样的生意,小饭馆做不来,中等酒楼不屑挣这点小钱,正好被她得了机会。
  只是现在才出来打听的人,比梅娘预计得还要晚一些。
  “多谢于婶提醒,我一定会把这事放在心里的。”梅娘顿了顿,说道,“于婶一心记挂着咱们店,等挣了钱,年底我给大家伙分红。”
  于婶听了这话,满怀怒气不由得消散了几分,脸上也多了笑意。
  “瞧你说的,好像婶子就惦记分红似的!你对我们好,又是管吃饭,又是发工钱的,我们哪能不向着你呢?要是我拿了人家银子,坏了店里的生意,那我不成了没良心的人了?”
  于婶心里很清楚,这么好的活计可不是容易找的,要是她帮着外人挤得梅源记生意不好了,那她不是也挣不到钱了嘛?
  再说,像梅娘这样善待雇工的东家可不多,梅娘那么有能耐,对她们还是一口一个婶子叫得亲热,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给她们带回去一份,这样好的姑娘,她可不能辜负了。
  梅娘笑着跟于婶说了会儿话,等韩向明铁柱他们回来,就把大家都叫过来,让他们这些日子都多打听着,如果南城哪里出现了跟他们家一样的盒子菜,要早点儿回来告诉她。
  大家都是梅源记的老员工了,闻言都一口答应,连五个女学徒都说回去让家里人帮忙盯着些。
  梅娘不怕竞争对手,只担心被人借用了名头,坏了自己的名声就不好了。
  那边雷婆子从地上捡起碎银子,心疼地一个劲用嘴吹,想要把上面的灰吹干净。
  “这个混账婆娘,连银子都不要,不就问了几句话嘛,她还敢跟我撂脸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梅源记是她家开的呢!”
  雷婆子什么都没打听到,反而挨了一顿臭骂,忍不住嘀咕着骂于婶。
  她才抬腿要走,却看见面前站着一个抄着手的男子,那男子一身粗布旧衣,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的银子。
  “你想干啥?别挡老娘的道儿!”雷婆子赶紧把银子塞进袖子里,一脸警觉地看着他。
  黄丫爹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看向雷婆子。
  “老嫂子,你刚才跟那于婆子说什么呢?”
  雷婆子干的本就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听了这话越发警惕起来。
  “你问这干啥——”雷婆子下意识地问道,随即忽然回过神来,“怎么?你认识那个婆子?”
  她奉史贞娘之命,在梅源记门口偷偷摸摸看了两天,才盯上了在梅源记做工的于婶。
  她跟周边几个店都打听过了,梅源记里的人不是梅娘的亲戚,就是她招来的伙计,一个个又忠心又能干。
  只有这两个婆子是打杂干粗活的,想必工钱不高,家里又穷,最是好下手。
  谁知道她才透了几句话,就被于婶呲了一鼻子灰,连于婶的嘴里都套不出话来,她还能去问谁?
  黄丫爹龇着一口黄牙,笑道:“岂止是认识,那于婆子是给我闺女打下手的,我们熟得很!”
  雷婆子皱起眉头,一脸怀疑地打量着黄丫爹。
  “你闺女?你闺女是谁?”
  她自然知道梅源记的主人是梅娘,那梅娘可是打小就没了爹的,这个形容猥琐的男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你连我闺女都不知道?”黄丫爹挺了挺腰杆,自豪地说道,“我闺女可是梅源记的二主厨,南城谁不知道云姑娘?”
  云姑娘?云儿?
  眼前这人竟然是云儿的爹!?
  雷婆子跟外头打听了好几天,当然知道梅源记的厨房里第一是梅娘,第二就是娟娘和云儿,听说现在大部分的菜都是这两人做的。
  没想到自己来找于婶,竟然能遇到云儿的爹!
  雷婆子立刻换了一副嘴脸,笑道:“原来是云爷啊,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
  黄丫爹笑容一滞,板着脸说道:“我姓黄。”
  雷婆子也顾不上云姑娘的爹为什么姓黄,赶紧改了口。
  “啊……黄爷,你养出这样有出息的闺女,可真是不得了啊!”
  听了几句奉承话,黄丫爹的脸色才缓和下来,重新提起方才的话题。
  “你刚才拉着于婆子干什么呢?”
  雷婆子转了转眼珠,压低声音说道:“实不相瞒,我们家主子想吃梅源记的菜,又不方便出来,所以才想要买梅源记的菜谱……”
  “菜谱!?”黄丫爹闻言一惊,“你说你想要梅源记的菜谱?”
  菜谱可是一个饭馆的命根子,能轻易给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