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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见公子气度不凡,不知可有中意的女子?”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似,薛寒迟迷蒙抬眼,这才缓缓回神。
  “我没有中意之人,只有可怜之人。”
  媒人听了一头雾水,面面相觑后才缓过来几分。
  “原来如此,这么说,那位姑娘是爱慕公子?”
  “或许是吧。”
  薛寒迟如是应着,却在看到腰间银铃的时候,有了些不确定。
  异样的心绪不断上涌,留下一个念头在他心底扎根蔓延,
  如果是以前,他会毫不犹豫地点头,但现在似乎不同了。
  正如李轻舟所说,江楚月一生见过的人太多,或许连她自己都不能确定。
  没有理由的喜欢,能坚持多久呢?
  古怪的思绪喷涌到顶点,怦然破裂。
  薛寒迟收起手中这叠画纸,默了片刻后又摇了头。
  或许,现在已经不是了。
  小骗子似乎快要移情别恋了。
  第47章 良辰美景(一)
  五月已过, 暑气冒头,李宅后面的这片院子却还残留着春日的烂漫。
  下弯的花树随风轻晃,沙沙作响, 树影伴着灿金的阳光洒在树下的一男一女身上。
  “又轮到你了。”
  说这话的女子穿着烟青色襦裙, 坐在石桌旁,手中勾着花样繁复的细绳。
  她像只犯困偷懒的花猫, 散漫地倚在桌边,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
  坐在她对面的男子一身黑衣,沉着眼眸一言不发,只是那双清透的眼眸在阳光的跃动下更显旖丽。
  被女子的声音唤回思绪后, 他才渐渐回过神来。
  察觉到男子的心不在焉, 对面的女子嘴角微微拉平,略带催促地晃了晃手中的细绳。
  “薛寒迟, 轮到你了, 别走神。”
  他仔细斟酌着解法,看着江楚月柔白细长的手指, 忽然有些心猿意马,不知所措。
  薛寒迟犹豫了一会, 伸手抚上了这些细绳,心中只觉得奇妙。
  明明前几日他还兴致缺缺,今日却不知是怎么了, 和江楚月一起倒是多了几分玩下去的耐心。
  江楚月还在和他说着近日听来的笑话八卦, 似乎乐此不疲。
  她的声音没有停过, 薛寒迟却只感到莫名的安心, 就好像两人已经如此过了数十年般。
  一切都是那么合情合理, 和以前一样,没有一丝错处。
  从她手中接过细绳的那一刻, 绷紧的花样忽然散开,在他手心乱成了一团。
  “我又赢了。”
  看着她弯如新月的眼眸,薛寒迟嘴角也染上了几分笑意。
  “对,我总是输给你。”
  和她翻绳,最终都会以这样的方式结尾。
  薛寒迟总是输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江楚月每次都能赢过他。
  明明思索的每一步都没有出错,可偏偏好像自己的每一步,都在她的预料之内。
  这种心思被探明的感觉,他原本是不喜欢的。
  若是别人这样做,恐怕在他发觉的第一刻便会人头落地,魂归西天。
  但如果是江楚月的话,他会怎样呢?
  似乎他也不知道,但他好像并不厌恶。
  无论什么事情对上江楚月,好像总会出现不一样的状况。
  “再来一次吧。”
  薛寒迟理着手中的细绳,十分自然地开口。
  似乎和她这样继续下去,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
  习惯根深蒂固,并不容易改变。
  他等着江楚月像以前那样回应他,心中有着莫名的自信。
  就像被偏爱的一方总是有恃无恐,他总是觉得江楚月会继续等着他,答应他,两人会这样继续下去。
  可是这一次,她没有。
  江楚月看了眼他手中杂乱的细绳,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算了,我不想玩了,我要走了。”
  薛寒迟看着她,神情有一瞬间的失神,声音干涩。
  “为什么?”
  像是被浸泡在湖中的受刑者,在即将出水的那一刻又被扼住了咽喉。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握住了她的肩膀,站在了她的面前。
  江楚月抓着他的手腕,轻声叹了口气,语气有些许无奈。
  “因为我要去找别人了。”
  “薛寒迟,我喜欢上别人了。”
  这张嘴曾说过不少哄骗他的谎言,但这却是他第一次打量这里。
  江楚月的唇形很好看,颜色粉淡,唇珠饱满,和以前并无二致,可现在,从里面说出来的话却让他感到无比陌生。
  心底的涩痛抑制不住地翻涌,薛寒迟抬手抚摸着她的眉眼,只觉得心中空白了一瞬。
  他不理解,为什么江楚月说喜欢他,还能去找别人?
  有他一个还不够吗?
  然后,他在耳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江楚月将他的双手拍了下来,默默后退一步。
  “没有为什么,情爱就是这样捉摸不定。我变心了,仅此而已。”
  风云突变,晴阳高挂的天气忽然被一层灰蒙蒙的乌云遮住,远处卷来的狂风驱赶着暑热,将头顶悬着的槐花打落了大半。
  他喃喃念着江楚月的话语,神色无喜无悲,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一般。
  冰凉的雨水将两人的脸颊嘴唇浸润湿透,这场风雨来得意料之外,薛寒迟却没有心思抚去眼睫上的水珠。
  是啊,就像江楚月从前会无故喜欢他一样,她会喜欢上别人也是意料之中。
  小骗子的爱意,从来都是没有理由的。
  来也无风,去也无风。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脏会这样钝痛难受呢?
  透过雨帘,薛寒迟迷蒙着双眼,想要再和江楚月说些什么。
  却发现大雨模糊,近在咫尺却也看不清她的的面容了。
  ……
  薛寒迟睁开眼从床上坐起,看到窗外照进来的刺眼阳光时,一滴清泪悄无声息地从他的脸颊流下,滴落在手背上。
  骨节泛白,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一樽透明的琉璃盏,一碰便要碎了。
  意识到是一场梦后,皱紧的眉头才彻底松开。
  他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那里跳动无章,还保留着梦中的余痛。
  从前和江楚月在一起的时候,心脏不受控制地悸动。现在离开她了,倒是变得更加疼痛难忍了。
  他坐到了床榻上,默默了良久。
  斜映的阳光铺满了他的床塌,薛寒迟却只觉得手脚冰凉。
  从相识开始,江楚月并不经常离开,两人往往不用一两天便会相见,可最近她离开的时间似乎变长了。
  比起和她待在一起的悸动,薛寒迟发现,别离的潮湿钝痛更让人不适。
  昨日江楚月似乎又没有回来,这一次,他又要等多久呢?
  *
  “大家快来看快来买,新鲜出炉的神女图,镇宅祈福,无所不灵……”
  闹哄哄的大街上,一名女子戴着帏帽穿行在人群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猛然顿了步子,差点在地上摔了一跤。
  江楚月将面前垂落的白纱掀开一小片,果不其然看到这条街上挂满了自己的“周边”。
  从她身边走过的市井小民人手一张她的画像,这情景,真的让她感觉有点现实魔幻。
  “姑娘,灵验无比的神女图,要不要来一张?”
  江楚月心下一跳,在别人注意到自己前,眼疾手快将白纱放下,后退一步。
  “不用,不用。”
  她没有回头去看叫卖的小贩,抬起步子就往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