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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间茶楼虽不在楚州城内最繁华的地段,但因为一旁路边栽种的槐花树逐渐盛开,这两日有许多人慕春色而来,一边欣赏槐花春景,一边闲聊饮茶。
  “公子,您的茶水。”
  小二将茶杯搁在桌上,不露声色地抬眼打量着眼前这位容貌清越的男子。
  他已经连续几天都出现在这座茶馆里了,而且每次他都会坐在同样位置,渐渐的,小二也就对他眼熟了。
  这位公子每次来茶馆都是只身一人,也不像其他客人那样凑着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只是无声地坐在窗边看外面的那棵日渐盛开的槐花树。
  不时翻着细绳,或者拿起一串铃铛放在耳边轻摇,发出挠人心梢的珰珰响声。
  总而言之,是一位很奇怪的客人。
  薛寒迟像是没有感受到小二怪异的眼神,对着他道了声谢后便继续翻着手中的细绳。
  见小二久久没有离开,薛寒迟这才抬头看他。
  “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没有。”
  小二意识到自己刚才想入神了,连忙抱起托盘,后退几步摆手道歉。
  “是我打扰到公子了,抱歉。”
  薛寒迟百无聊赖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把他又给叫了回来。
  “你这里有什么书籍吗?”
  这几天他早出晚归,几乎都没有和江楚月碰面,被激起的心绪总算平和稳定了不少,虽然偶尔想起的时候,还是会心痛,但已经好了许多。
  尽管如此,他还是想知道江楚月为何要接近自己,只有弄明白了这些,他才能彻底理解江楚月,以及自己心中异样的悸动。
  看些书,或许能知道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在茶楼这样热闹的地方读书?
  小二先是有些迷惑,稍加思索后终于想明白了,“公子说的可是话本?”
  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这位公子要看的应该是这种书吧。
  薛寒迟之前没有读过话本,面上有些疑惑。
  “这些都是写什么的?”
  小二听后哑然失笑,“写什么的都有,上至修仙传奇,江湖情义,下至野史小传,公子想看什么样的?”
  薛寒迟不知道江楚月对自己是属于哪一种,便只好照单全收。
  “都来一本吧,我慢慢看。”
  小二点了点头,向掌柜取了钥匙后便去取书了,再回来时手上已经搬了满满当当的一摞书。
  “都在这里了,公子慢慢看。”
  薛寒迟指腹摩挲着封面上泛黄的纸页,神色平淡,“多谢。”
  小二应了一声后便自动退下来,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睁大双眼回头向那处看了一眼。
  原本这间茶楼也是有给客人提供话本传奇取乐的,但这些年听书的人日渐地多了,这些话本也就被束之高阁,鲜少拿出来整理。
  这些话本常年未有人看,他好像记得,当初有某位客人留下了一本春宫,被人误打误撞地收了进去……
  借着窗边的阳光,薛寒迟已经翻开一本看了起来。
  小二来回踱步,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过去,毕竟这种事情怎么说都会尴尬。
  看着桌上高高摞起的话本,他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这位公子看慢一些,可千万千万不要发现夹在其中的那一本。
  第25章 失魂(八)
  坐在榻上, 看着手中这碗黑乎乎泛着苦味的药汁,江楚月神色顿了顿。
  像举行某种特殊的仪式一样,她先把桌上的蜜饯摆到触手可及的地方, 然后在心中祈祷般默念了几句催眠自己的话。
  尽管已经喝了五天, 但江楚月还是对这碗药存有某种敬畏。
  做好准备工作后,她深吸一口气紧闭双眼, 在大脑反应过来前,迅速端起药碗仰头将药汁一口闷下。
  在那种辛辣苦涩的味道刺激到舌根之前,她赶紧拿起蜜饯塞到口中,生怕自己下一刻就魂飞天外了。
  看着江楚月这喝药如赴死的流利动作, 站在一旁的顾情忍俊不禁地看着她。
  “有那么难喝吗?”
  嘴里的辛辣还在蔓延, 江楚月又塞了一颗蜜饯到嘴里,一边吞咽一边疯狂点头。
  她以前为了调理身子, 也喝过不少苦味中药, 可像这种带辣味的她还是头一次遇见。
  这味道,真的喝过一次就很难忘。
  顾情替她拍背顺气, 江楚月终于慢慢从这股味道中缓过劲来,她将药碗搁在桌上, 嘴角又恢复了往日的轻松笑容。
  “顾姐姐,你们的最近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扯到正事,顾情嘴角的笑敛了下去, 轻叹一声后摇了摇头。
  “我和萧煜这几日去那些失魂之人的家中查探, 脚步不停, 算是问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 可最大的疑点, 这些人的生辰八字是如何被人知晓的,还未查明。”
  一般生辰八字都是自家人才知晓的东西, 顾情去走访的时候特地询问了一番,这些人家中并没有人通晓五行八卦,自己是算不出来这些生辰八字的极阴之性的,自然也不会去宣扬这些。
  可若不是从这些人家的口中得知,又有谁有如此大的能耐可以搜集到这众多人的生辰呢。
  顾情和萧煜都想不通,一时间犯了难,这调查也就停滞不前了。
  她思忖片刻,忽然看着百无聊赖的江楚月,问道,“话说,楚月,你知道薛公子这几日都在做些什么吗?”
  虽然她和萧煜经常不在李宅,可据李轻舟说他这些日子都在早出晚归,也没见他和谁说过话。
  联想到他之前出格的举动,顾情难免有些担忧。
  “啊,薛寒迟他不在府中吗?”
  江楚月闻言惊叹,她突然反应过来,好像自己卧床休息的这几日,确实没有见到薛寒迟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江楚月的直觉告诉她,这种情况有些微妙。
  “我听萧煜说,他好像在楚州城东的一间茶楼里遇见过他几次,想来应该是在那里。”
  顾情见她好像有点兴趣,就顺便将茶楼的位置给她指了出来。
  江楚月咬着蜜饯点点头,心思却有些不在这上面。
  “原来是这样。”
  她摸了摸鼻子,将桌上的蜜饯收了起来。
  “顾姐姐,我有些事出门一趟。”
  看着江楚月被风带起的衣角,顾情转身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目送她推开门走出了李宅。
  “客官,您喝点什么?”
  小二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江楚月往里走,她看了眼小二,并没有点茶。
  “我是来找一位朋友的。”
  “您找谁?”
  江楚月伸长脖子,眼神在茶馆宾客里搜了一圈,最终在二楼靠窗的位置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我找他。”
  小二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身边的女子飞也似地跑上了二楼,直奔那张摆满书籍的木桌。
  江楚月在楼下的时候只注意到了薛寒迟,走近一看才发现他面前的桌上摞满了书,差点就要将他淹没进去。
  书上落下一片阴影,薛寒迟肯定是察觉到了来人,却并没有抬头看她,只是淡淡地将书移了个方向。
  “你怎么来了?”
  江楚月:?这是什么话。
  看着他一脸不乐意见到自己的模样,江楚月心里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我不能来找你吗?”
  江楚月不知道薛寒迟的脑回路又转到了哪一边,可自己前几天刚替他挡完伤害,这冷淡的态度也太让人不爽了吧!
  一想到自己这几天端着药汁对碗吹的折磨,江楚月心里想揍他的愿望更强烈了。
  薛寒迟食指擦着书页的边缘,太阳刚好照在他的右手边,将他的白皙指节照得更如玉般清润。
  他仍然低头看着书上的内容,沉默片刻,忽然问出了个意想不到的问题。
  “替我去死的感觉如何?”
  江楚月倒茶的手一顿,依稀记得他以前好像也问过自己类似的问题。
  只是这一次,他的语气中没有半分打趣的笑意,反而多了一丝求证的认真。
  察觉到关键要素,江楚月的注意力被他调动起来,腰板都不禁挺直了些。
  “还好,除了有点晕,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虽然回答这个问题总让她有种发表受死感言的即视感,但她说的也确实是内心的真实想法。
  薛寒迟悠悠地转了转眼眸,像是喃喃自语般叹道。
  “只是这样,就让你喝了这些天的药。”
  江楚月喝了口茶,一想到那些药就心中悲痛,“对,足足五日。”
  回答之后她才忽然觉出不对劲来,顿了顿,缓缓看向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喝药?”
  顾情不是说他这几日早出晚归,不与人交流的吗,怎么会知道自己在喝药?
  薛寒迟耳边的碎发被风微微吹起,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视线移到了窗外的槐花树上。
  看着他这幅躲闪和避而不谈的模样,江楚月竟然诡异从他身上嗅出一丝心虚的异样。
  她想不明白,但总觉得薛寒迟今日的情绪有些微妙,便没有继续深究这个问题。